不出预料,结果是秦庄王最不愿意看到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让他痛彻心扉。
在东宫马棚里,派去的人搜查出铠甲数百。宫中是不准私藏兵器的,这下成蟜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而且,还在兰妃居住的宫殿内搜出按太后和秦王规格做的衣服。这衣服都准备好了,还有兵器,谋反的意图就非常明显了。
铁证如山,兰妃和成蟜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在证据面前,兰妃死不承认,哭得死去活来,说是被人栽赃陷害。成蟜也是满脸委屈,不过他没哭,平时看似柔弱的他,这时显得很坚强。他可是嬴氏的后代,骨子里就有那种高贵和坚强。
如果只有这些物证,还不足以定罪,毕竟,这是一家之言。但偏偏还有人证,
一个铁匠和裁缝一口咬定是兰妃逼迫他们做的这些东西,还说,如果不做的话,就要被杀掉。
秦庄王虽然想救兰妃和成蟜,可苦于“人证物证”俱在,他终究无力回天。“孤想不到,你们会这样做。”秦庄王非常痛心地说。
“大王,妾是被冤枉的啊,大王,冤枉啊。”兰妃哭喊道。
“还望父王明察。”成蟜非常冷静。
“铁证如山,还让孤怎么做?唉,罢了。”秦庄王叹气道。
接着,又传来兰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最后,在华阳太后的周旋下,秦庄王酌情处理了这件事。
结果,太子成蟜被废,但保留了爵位,而兰妃被打入了冷宫。
再看嬴政,虽然结果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但对成蟜出手,这让他的心里非常难受。想想被冤枉的王弟,他就有种想把事情大白于天下的冲动。
“这么做,好吗?”嬴政道,“我无法直视成蟜的那双幽怨的眼睛。”
“大丈夫做事,岂能有妇人之仁?”廉符道,“宫廷争斗向来残酷,这次没有见血,已经很不错了。”
“可孤心里真的很难受。”嬴政道,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开拓疆土,建功立业。这次打倒成蟜仅仅是个开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廉符道。
“孤知道,孤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嬴政道,“放心吧,孤没事。”
对至亲出手,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很难的事。嬴政的心也是肉长的,他能如此伤感,也是在所难免的。
成蟜倒了,那么接下来最有希望接太子之位的就是嬴政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对秦庄王来说,这件事太突然了,他备受打击,所以,不再提立新太子的事。军事和外交的失败,再加上宫内的巨变,秦庄王在内外交困中病倒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秦庄王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无力的眼神,空洞的瞳孔泛着灰色。发白的嘴唇微抿着,额头和眼角上的皱纹更加明显,头发散乱着,没有梳理。
皮肤松弛了不少,明显瘦了几圈,凸出的喉结也非常明显,好像死神随时会来召唤他一般。
他一直咳个不停,咳到几乎让人以为他会因此而断了气。无数次咳出殷红鲜血,无数块手帕都被染红了。
秦庄王躺的这张床是他父亲临终时躺的床上,他自知大限已到,但心有不甘。毕竟,他祖父活了75岁,他父亲虽然只在位三天便撒手人寰,却也活了54岁,而他自己现在才35岁,正年富力强,很多事情还等着他去做呢。怎么就这么倒下了?自己在军事上的失败,还没有一雪前耻呢,实在是让人死不瞑目啊。
三年前,在同一间寝室内,他接受遗命,三年后,他将要离开人世,老天给自己为王的时间太短了,一切才刚刚开始,自己的新政计划还没有实行完,却不得不离开了。
没办法,人不能把控寿命的长短,作为王,虽然有很多特权,但也还是人,同样要屈从于老天的安排。
既然如此,就要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将遗命交代给自己的儿子。让儿子继续完成自己的宏图伟业了。
秦庄王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在弥留之际,把亲人和重量级的文武官员都召到了自己身边。
赵姬坐在床边尽心尽力地服侍着他,对赵姬来说,这个男人是很重要的。可以说,她今天的地位和荣耀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虽然她曾经因为被遗弃在邯郸受苦而无数次地咒骂过这个男人,但自从她和嬴政被接回邯郸后,并且还被封为王后以后,她便不再恨这个男人了。如今这个男人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自己了,她的内心是痛苦的。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的确如此,男女能走到一起,成为夫妻,这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赵姬以后就要成为单飞的鸟了,伤感是必然的。
除了赵姬,华阳太后也在,她和夏太后坐在屋子的中央,她满脸严肃,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倒是夏太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伤心,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病入膏肓,她是最伤心的。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会伤心的。
人就是如此,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居于何位,在病痛面前,都显得那么脆弱,好像一张吹弹可破的纸,禁不起外界的磕碰。
嬴政和成蟜也都跪在床前,哽咽着不敢哭出声。
嬴政对这个身为秦王的爹没什么感觉,不过看到大家都是一副悲痛的样子,他的内心也不好受,眼角一酸,也低声抽泣着。
而成蟜就不同了,他在秦庄王的庇护下长大,是被宠着长大的。虽然他被剥夺了太子的头衔,内心是满满的怨恨,但看到秦庄王就要离开人世了,内心是痛苦的,所有的恨,在生离死别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丞相吕不韦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看不透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什么。蒙骜(蒙武的爹,蒙家军的首创者)等大将也是满脸严肃,随时等候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