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探子的大声呼叫,陈军上下,无不胆战心惊。
自昨夜起,到此时此刻,联军接连惨败,死伤不计其数的消息早已经疯传全军,大将死伤多数,陈王再三败退,上下已无斗志。
要知道,行军打仗,不怕兵少,最怕的就是兵无斗志。
恐惧,就像是瘟疫一样,散播起来,无人能防。
白滇匆忙组织起来的反击战线,被楚军迅速撕裂开了一条口子,刹那间,便是兵败如山倒!
楚军两面猛冲,陈军乱作一团,诸将各自为战,尽皆分散。
孙秀见大势已去,难以挽回,当即催促陈奇上马,但是陈奇接连奔波,乱军中受伤,腰部还中了一箭,根本不能再骑马了,亏得孙买架来了一辆战车,催促陈奇坐上去,周丰率领侍卫随车护送。
而仲瑶本来就不擅长骑马,在逃亡的途中,马背颠簸,大腿内侧被磨的鲜血淋漓,不得已也弃马上了陈奇的战车,夫妻二人,同乘逃命。
孙秀、孙奎也随同逃窜。
只是孙芩在乱军中不见了下落,孙大贵与孙二和率部去寻了。
但是马车,到底比不上战马跑得快,尤其是向宠的千里宝驹。
楚军虽然大胜,可是毕竟兵少,向宠也深知,完全覆灭陈奇的联军,不大可能,唯有抓住陈奇,或者杀死陈奇,才能使得联军彻底群龙无首,届时便会尘埃落定,所以向宠率领部众,对陈奇穷追猛打。
周丰的卫队负责殿后,以给陈奇、孙秀等人赢得逃命的时机,且战且退,没过多久,周丰身边便只剩下数十骑近卫及一部散兵游勇了。
向宠冷笑连连,喝道:“周丰,你主陈奇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你还要誓死追随么?此时投降,还不算晚!”
周丰大骂道:“四眼贼,要战便战,废话恁多!”
向宠怒道:“不识抬举!”方天画戟猛然磕下,周丰双臂剧震,手中的长刀、短刀一起落地,向宠回戟戳向周丰胸口,眼见周丰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立时就要死于非命,忽然一杆飞叉逝若流星般袭来,正撞在向宠的方天画戟上,戟刃随即一歪,只在周丰的左臂上划下了道口子,鲜血淋漓。
向宠扭头看时,见一白袍将军,身骑白马,手持一叉,飞奔而来,向宠认得那是陈奇手下的悍将陈白毦。
周丰捂着肩膀,还要去寻兵刃,伺机再战,因为他知道,陈白毦不是向宠的敌手,可是身后一人策马赶来,叫道:“周将军快走!你去护送大王、丞相,这里交给我和车骑将军。”
周丰瞧见是白滇到了,心中略安,当即说道:“多谢!”也不再啰嗦,拔马回转,去追赶陈奇、孙秀了。
这厢,白滇和陈白毦两员大将,一人银甲,一人白袍,一人使枪,一人使叉,捉对围着向宠厮杀!
那白滇的武力排名天下第四,陈白毦的武力排名天下第七,手段都厉害非常,可是两下围攻向宠,仍旧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向宠恼恨极了白滇,骂道:“叛贼,孤王封你坐镇陇西,你反倒投降陈奇,去做一个区区的归义侯!真是天下至贱之人!殷野已经死在了孤王的戟下,今日,便叫你去与他凑成一对儿游魂!”
白滇不还嘴,只凝神厮杀。
向宠嘴上却闲不住,见白滇骂不还口,又去说陈白毦:“孤王甚爱你才,投降可免一死!”
陈白毦也不搭理他。
向宠又说:“陈奇封你的职位,孤王照样也能封你。如今的陈奇大势已去,你可速速的弃暗投明,要不然,等孤王改变了心意,你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陈白毦还了一叉之后,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啊,楚王是个多嘴的话唠,如同妇人一样,怪不得人家说四眼虽狠,却有妇人之仁。”
向宠大怒,骂道:“不识好歹!”当下施展了全力,近百斤重的方天画戟,舞动的神出鬼没,招招都是死手,不过五六个回合,陈白毦和白滇就支撑不住了。
两人心中惊惧交加,正浑身冒汗时,忽然有两彪军马杀到,两员战将拍马而来,叫道:“向宠休要猖獗!”
白滇忙中抽闲,觑看了一眼,见是康海和许箕杀奔而来,登时大喜。
康海也使叉,许箕却用刀,四将三样武器,围攻向宠一人,向宠浑然不惧,反而更添精神,使出了浑身解数,打的四将也渐渐招架不住!
忽听“嗤”的一声破空之音响起,向宠眼疾手快,把方天画戟在眼前一横,早挡住了一支飞箭,骂道:“何方鼠辈,胆敢暗算孤王?!”
“楚王好本事!叫我兄弟二人也领教领教!”
陈白毦偷眼看时,却见是孙大贵和孙二和到了,不由得大喜过望。
原来,孙大贵和孙二和奉孙秀的钧命去寻找孙芩的下落,乱军之中,发现了腿上中箭伪装成死尸的孙芩,当即将他救走,回来途中,又瞧见了白滇、陈白毦、康海、许箕正在跟向宠厮杀,且四人败迹已露,眼见支撑不了许久,孙大贵与孙二和又惊又怒,当即跑来助战。
孙大贵与孙二和都是率领护卫的将官,平素里不习兵法,只练武艺,熬打的精壮,本事也不可小觑。
这六人合力围攻向宠一人,才堪堪抵住向宠。
两方厮杀的军士都已经看呆了。
向宠心中暗暗忖道:“陈奇那厮,何德何能,有这么多的大将为他卖命!”
陈白毦、白滇等将心中则忖道:“不愧是重瞳天王,一己之力,挡住我们六员大将厮杀,兀自不落下风,放眼天下,怕是再无第二个人能做到了。”
七人翻滚之中又斗了十余回合,旁边早有一支军杀到,却是孙奎率人回来。
因为孙秀久久不见孙芩、孙大贵、孙二和回转,所以又派了孙奎前来寻找,在此地遇见了七人厮杀。
孙芩伏在马上,叫道:“孙六叔(孙奎在族中排行第六),快去帮忙,杀了向宠!”
孙奎连忙也冲上去厮杀,向宠昼夜奋战,力气渐少,料想是抵不过八员大将,眼见着势头不妙,觑看着个空档,挥舞方天画戟,冲着许箕猛然刺去,嘴里喝道:“着!”
许箕连忙拍马躲避,向宠却趁机钻出空子,拍马走了。
众将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惊魂甫定,面面相觑,任谁都不敢去追,又唯恐向宠收拢楚军,再杀回来,于是连忙合兵一处,往西北逃窜。
这边众将抵住了向宠,陈奇那边却没有这般好运了。
习崖、孔定二将,死追陈奇不放,而且渐渐追上,偏偏仲瑶在马车上指责陈奇个不停:“当初就说了你,迟早会落得这个下场!可惜好话无人听,苦药无人咽!”
陈奇怒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若不是你去气我,我也不会醉卧楚宫之中乱来!”
“怪得了我么?”仲瑶反唇相讥,道:“当初在夏都丽人宫里,闻香殿中,你是怎么做的?那次也是我气你的?可见你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住口!住口!”
“不听劝谏,必遭恶报!”
“你闭不闭嘴?!”
“这次惨败成这个样子,我看你回去怎么向天下交待!”
陈奇怒不可遏,眼见习崖、孔定的军马距离自己已经不足两百步远,便回头催促孙买:“你快些!”
孙买也颇为焦急,道:“大王,已经是最快了,四马负重一车三人,眼下这速度,已经是极限了。”
陈奇闻言,冲仲瑶喝道:“你下去骑马!”
仲瑶愕然道:“我下去?”
陈奇冷冷道:“孙买驾车,我坐车,咱们三个,当然是你下去。”
仲瑶惊怒交加,正要还嘴,陈奇却不由她分说,一脚踢去,将仲瑶踹下了战车。
孙买骤觉马车一轻,回头望去,见仲瑶摔落在尘埃中,登时吃了一惊,急忙勒住战马,陈奇却喝道:“快走!”
旁边孙秀和周丰瞧见,都愕然勒住马头,两人回去,将仲瑶扶了起来,又叫住孙买,把她放上了战车。
陈奇急道:“你们两个,别妇人之仁了,这样下去,我和她谁都跑不掉!那个习崖,你们谁能打得过?别看我,我已经受伤了,也不是他的对手!”
说罢,又是一脚,将仲瑶给踹了下去。
仲瑶大哭道:“陈奇,你不是人!我是你妻子!你怎能这般对我!?”
陈奇喝道:“孤王没有你这样的妻子!”
孙秀却道:“嫂子上车!”又将仲瑶扶了上去。
陈奇连连怒视孙秀,孙秀只装作没有看见,陈奇不好骂孙秀,只去骂周丰和孙买:“周丰,你个蠢材,再敢把她弄上来,以后就别再跟着我了!还有孙买,你还不快走,是想让我落在习崖他们手上么?!再不走,孤王一剑刺死你!”
吼声中,第三次把仲瑶给踹了下去。
孙买听见陈奇发狠,也不敢再停留,当即催动战马拉着车驾狂奔。
周丰见状,也只好跟了上去,他是一根筋儿,心里只惦记陈奇的安慰。
倒留下孙秀和仲瑶在后面,一个望尘嗟叹,一个垂泪连连。
孙秀叹了一口气,说道:“嫂子,你乘我的马,快走吧。”说话间,扶着仲瑶上马。
仲瑶擦了一把泪,感激的看着孙秀,问道:“那你怎么办?快快上来,你与我同乘!”
孙秀笑了笑,道:“断无此理。放心吧,我自有脱身之计。”说罢,伸手在马屁股上猛拍了一下,那马驮着仲瑶如飞而去。
仲瑶一面紧紧抱住马颈,一面侧头去看孙秀,只见孙秀倒在了地上,心中刹那间,已转过万般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