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郎到达齐国,面见萧淮的时候,恰逢孙秀刚刚离开。
华郎也刚刚得知,萧淮被封为了齐王。
他没有表明自己是楚国使者的身份,而是说自己身为萧淮的老朋友,前来庆贺萧淮称王的。
所谓苟富贵,勿相忘,萧淮此时最乐意见到的就是那些老朋友,尤其是当初看不起自己的老朋友。
想当年,自己和华郎都是向宠手底下的客卿,现如今,华郎还是客卿,而自己已经贵为齐王,天差地别的身份悬殊,不见老朋友,如何得意?
两人相见,萧淮分外殷勤,带着华郎参观齐国国都,游遍整个王宫,见罢文武诸臣,然后设宴款待,席间,只有武安、李源徽作陪,舞女助兴,其余武将,均不在场,可以说,这就是一次私宴。
席间,都喝了些酒,乘着酒兴,萧淮问道:“兄台,我齐国堪称人杰地灵乎?”
华郎笑道:“果然是人杰地灵!不过,若是没有你在此地为王,料想齐国也不会兴旺。”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喜欢听人奉承,华郎这话说的萧淮是心头大喜,道:“兄台在楚国的位置,不过客卿,以兄台的才能,断然不至于止步于此,若是兄台能弃向宠,转投齐国,寡人必定以高位拜兄台。”
华郎心中暗暗想道:“我这次来本来是劝他投降楚国的,没有想到反而被他抢先说了,要劝我投降他。看来此事须得早些挑明。”
想到这里,华郎便问道:“以大王之高见,方今天下,刀兵四起,民不聊生,乃是谁的罪过?”
萧淮笑道:“自然是向宠的,这还有什么好说?”
华郎摇头道:“非也。昔年,天下诸侯不堪殷战残暴,天下百姓苦于夏朝苛政,所以才有白水会盟,诸侯约定共同讨伐暴夏。而后,夏朝覆灭,殷战受死,大楚天王秉持公道,论功行赏,分封诸王,使得有功之人各守封地,百姓安居乐业,海内平宁。可惜汉中王无端兴兵东征,自去封号,改称陈王,以武力灭其他诸侯,夺人封地,毁人宗庙,囊括关中三国,尽收中原三国,兀自不知足,还意图吞并天下!可以说,天下刀兵四起,黎民水深火热,全都是因为陈王穷兵黩武!岂能怪得了大楚天王?”
萧淮愣了片刻,说道:“原来兄台此来,不是为寡人庆贺,而是想替向宠充当说客啊。”
华郎道:“大王,你是当今英雄人物,岂能不辨是非,不知深浅,不懂善恶?陈王乃是反复小人,曾数次败于天王之手,只因为天王仁慈,陈王才得以苟延残喘。但是,陈王不念天王的好处,数次背弃盟约,不听号令,无信无义至极!现如今,大王你虽然与陈王貌似亲密,实则疏远。他是陈王,你是齐王,同为王爵,谁能听谁的号令?陈王之所以愿意封你为齐王,无非是他觉得你还有利可图而已。有朝一日,等天下英雄尽皆束手,大王你也无利可图,陈王还会留你的性命么?届时,大王必备陈王所擒!从王,成为阶下囚!”
萧淮勃然变色,道:“你若是挑拨寡人与陈王的关系,便请速速离开齐国!陈王待我不薄,不似你所说!”
“大王糊涂啊!”华郎说道:“当今天下,陈楚相争,几乎势均力敌。大王你坐拥齐国,北方燕赵代中山之地,尽皆臣服于你,你与陈联合,则陈胜,你与楚联合,则楚胜!何其明白?!但你与陈王原本没有什么交情,与天王则有情义,当趁着眼下的机会,背陈联楚,三天分下!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所作所为!”
武安一直在旁边静听,此时不免激动,说道:“大王,华先生所说破有道理啊。”
萧淮冲武安摆了摆手,而后又朝华郎冷笑道:“当初,寡人侍奉向宠,你是知道的,客卿之名,擢升偏将军,立下大功,却遭佞臣嫉恨。求职不得,求金不赐,进言不听,献策不用!寡人不得已才逃离楚地,投奔陈国。先有孙丞相慧眼识珠,百般回护,后有陈王过蒙拔擢,既往不咎,把萧淮从一无名之士,戴罪之身,拜为冠军将军,而后又封为大将军,爵位在诸将之首,给我千军万马,从不猜疑,言听计从,所以才有我萧淮今日之功!现在,更是封我为齐王,可谓是解衣推食,天高地厚之恩!陈王、孙丞相这般厚待于我,我若是反叛,与禽兽有什么区别?你不必多说了,寡人在孙丞相跟前发过毒誓,誓死不会背叛陈王。不久之后,寡人还会兴兵讨伐向宠,你还是多替自己考虑考虑吧,若是肯舍弃向宠,来寡人这里,荣华富贵,任凭享用,若是不肯,届时兵戎相见,战场无情!”
华郎冷笑道:“大王,若是陈王对你果真信任,为何叫白滇、孙奎前来,名为相助,其实监视?若是陈王对你果真毫无猜疑,为何平阳借兵,盗取符印?大王至今仍旧还在自欺欺人么?!”
萧淮不由得一怔。
华郎继续说道:“陈王行事,乃是灭诸国,去诸国王爵,可是现在大王你却自己求封为齐王,这正是犯了陈王的忌讳!再加上之前,你不听陈王号令,擅自进兵胶东国,致使黎百济惨死,陈王心中耿耿于怀,只不过还没有到秋后算账的时候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高枕无忧么?”
这番话,才算是真正说中了萧淮的心事,脸色登时变了。
华郎察言观色,说道:“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陈王对你如此宽恕,恰恰证明他对你如此忌惮!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是聪明人,这些道理,难道还要我一一点明么?”
萧淮的呼吸有些粗重了些,拳头也握的更紧了。
武安大声道:“大王,此人说的太多了。若是大王不打算联合楚王,就杀了此人,对陈王表示忠心!若是打算联合楚王,就放此人回归楚地,以示友好!”
华郎浑身一颤,瞥了武安一眼,心中暗暗忖道:“此子,真乃毒士!两句话,逼我,逼萧淮,尽入死地!”
但是,这个时候,华郎又不能示弱,当即昂首挺胸,说道:“齐王!武丞相说的分毫不差,你若打算联合我家天王,便可留在下性命!你若誓死效忠陈王,可杀在下,以表忠心!你我故交一场,我愿意帮你成就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