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听了这番话,才知道了陈奇迟迟不肯立陈鏖为世子的原因。
这当然可以理解,谁都希望生一个像自己的儿子。
陈奇一生戎马,杀伐果断,陈鏖却文文弱弱,自小也不爱习武,也不好骑射,只肯读书,弄得满身的儒生气息,陈奇早就不高兴了。
但是谁能想到,就因为这个,陈奇便不肯立他为世子?
孙秀想了想,劝说道:“大王现如今春秋鼎盛,不过四十余岁,而后岁月漫长,必定能为鏖公子铺平道路,何愁不能驾驭群臣?所谓的功臣宿将,谁敢与大王争日月长短?鏖公子性情温顺,正是治世明君风范,大王又何必多虑?”
陈奇叹息了一声,说道:“也罢,萧淮现如今迟迟不肯发兵,孤王的后院绝不能再起火了,就听你的。咱们先与向宠议和,而后得出闲暇,回到汉中、关中慰问父老,再去洛城,把鏖儿册封世子,稳定三川豪门之心。”
孙秀道:“大王英明!”
陈奇道:“议和之事,派遣谁去出使楚营好啊?”
孙秀道:“可先着芩儿前去试探试探向宠的态度,若是向宠不肯罢兵,微臣亲自前去。”
陈奇点了点头,道:“好。”
孙芩得了这个使命,喜出望外,当即对陈奇和孙秀保证:“微臣此去,定然不辱使命!就凭三寸不烂之舌,说的向宠退兵!”
孙秀道:“芩儿此去,无须期望太高,试探试探向宠的态度就可以了。安安稳稳走一遭,便是大功。”
孙芩岂能把这话放在心上?既然出马,就务必成功。
当下去了楚营,求见向宠。
向宠接近孙芩之后,笑道:“又是你来了,这次陈奇和你叔父派你来,是做什么啊?”
孙芩笑道:“晚生特来为大王说明利害。”
向宠道:“孤王有何利处,有何害处啊?”
孙芩道:“楚王与我主继续相争,乃是害处,若能罢兵言和,各回本国,乃是利处。”
向宠皱眉道:“何以见得?”
孙芩说道:“方今天下,唯有楚王与我主陈王乃是英雄,其余诸王,不足道也。常言道,英雄惜英雄,况且我主与楚王还曾经约为兄弟,我主为兄,楚王为弟,现如今,楚王与我主在此拼杀,以弟斗兄,不合道义,名不正言不顺,不如言和,此其一也;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楚王与我主对峙两年,损兵折将,元气大损,却不能取胜,苦熬时日,惹天下人耻笑,不如罢兵,此其二也;楚军远离故土,将士思念家人,两年不得团聚,徒留无益,不如退去,此其三也;楚王占据荥阳,占据广武东城,这都是我主的领地,被楚王恃强夺走,却又进退不能,彼此耗战,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民间处处有骂声,指责楚王不仁不义,楚王不如顺应民心,偃旗息鼓,抚顺军民,此其四也;天下十分,我主独占八分,兵多将广,粮草丰富,与楚王对峙,不损筋骨,楚王坚持下去,必遭败绩,识时务者为俊杰,楚王不如回师楚国,此其五也。有此五说,楚王觉得不议和,不罢兵,不退军,还有好处么?”
向宠脸色一变,冷笑数声,道:“说的好,说的真好,既然孤王与陈奇相持下去,一点好处都没有,一丝胜算都没有,那就请陈奇早些跟孤王一决雌雄吧。届时,孤王虽败,也无怨无悔。只是不要再龟缩不出了。”
孙芩满以为自己说的句句都切中了向宠的要害,向宠再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谁料想向宠居然一句也听不进去。
“楚王,大丈夫不可逞匹夫之勇!”孙芩愣了片刻,忙又劝说道:“罢兵言和,对陈、楚两家都有好处,尤其是对楚国,好处更大!楚王岂能不领会我主的好意?”
“孤王不要这好处!也领会不了你家陈王的好意!”向宠喝道:“你速速离开此地,无需多言!否则,休怪孤王无情!”
“快走!”华郎也喝道:“否则乱棒伺候!”
孙芩见向宠满面寒霜,目中杀气已经露了出来,心中也是胆怯,不敢再多说半句话了,拂袖转身告辞。
“黄口孺子!”向宠气愤愤的骂了一句。
华郎在旁边说道:“大王,这小子趾高气昂,说是来议和,却把大王给贬得一无是处,根本是毫无诚意!大王赶走他赶走的好!”
向宠“哼”了一声,说道:“陈奇、孙秀派这么个小子来跟孤王议和,摆明了是不把孤王放在眼中。欺人太甚!”
旁边孔安说道:“大王,这小子说话虽然是有些刺耳,不过还是有些道理的,议和,对咱们来说,确实好处不小。章淳那厮屡屡兴兵,攻打咱们楚国,楚国境内不胜其扰,吕子期也不是章淳的对手,败多胜少,只能苦苦坚持罢了。要是大王能在这时候退兵,回归楚国,章淳那厮肯定就不战而退了。还有萧淮,在齐国为王,屡屡有兴兵伐楚之意,大王回去了,也能威慑他一二。”
向宠冷笑了一声,说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他是来求孤王议和的,不是孤王求他的!言谈之间,高高在上,孤王可不稀罕!”
其实现如今的情形,向宠心中哪里会不知道?议和,他也心动了,只是孙芩说的话,让他太不舒服了,什么以弟斗兄,不合情义,什么久战不胜,惹人耻笑,什么劳师远征,百姓辱骂,什么今后必败……这是来求议和的人该说的话吗?分明是在羞辱自己!
要是陈奇识相,就拍个明白事理的人,不然,就算是耗死,也不议和!
却说孙芩垂头丧气回去之后,见了陈奇和孙秀,把议和的过程说了一遍,而后愤愤然说道:“向宠那厮,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不识时务,这么明白的利害关系,他都看不穿,非要打下去。大王,丞相,微臣觉得不必理会他了,就跟他打下去,他迟早会成为大王的阶下囚!”
陈奇听了,扭头看向孙秀,道:“丞相以为如何呢?”
孙秀笑道:“向宠不是不肯议和,多半是被芩儿的话给气着了,这样,微臣再去楚营走一遭。”
孙芩忙道:“丞相,向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跟他议和,是对牛弹琴,多说无益!他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孙秀道:“你恰好说反了,向宠是罚酒不吃吃敬酒。我去,就是叫他吃敬酒的。”
孙芩不由得愣住。
陈奇沉吟了片刻,问道:“丞相此去可有把握?”
孙秀点了点头,说道:“十成把握,微臣不敢说,但九成是有的。”
“若是这样,倒也可以去了。”陈奇道:“只是丞相千万要小心!议和不成还是小事,决不能把人折在楚营。孤王可是片刻时间也离不开你。”
这话说的肉麻,反倒不如从前,但孙秀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多谢大王关切。大王请放心,孙秀不辱使命,也必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