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细作回到楚军营中,如实禀告给了向宠,向宠狐疑道:“难道孤王真的只是射中陈奇的脚了?那厮没事?”
华郎仔细问那些细作,道:“你们见着陈奇了没有?”
“没有。”
“那就是说,孙秀自作主张放走了你们?”
“是的,他说他不喜欢杀戮,若是叫陈奇看见了我们,我们都必死无疑,所以放走我们。”
“他还说别的话了么?”
“没有了。”
“那他的神情如何?慌张不慌张?”
“神情如常,谈笑风生,看起来没有丝毫慌张。”
“大王,此事可疑啊。”华郎沉吟了半天,说道:“依卑职看来,这一定是孙秀的计谋!什么生性不好杀戮,他的手上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不喜欢杀戮?况且,放走这么多的细作,可是大事,他居然敢瞒着陈奇,敢自作主张?他就不怕陈奇事后追究他的责任么?更何况,陈奇从头到尾没有露过面,就是伤重不能起床的明证!”
向宠点了点头,道:“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总归只是猜测,还是不能确认啊。”
华郎说道:“大王只管叫人隔着鸿沟喊话,就说陈奇伤重,不日将死。微臣料定陈奇没有办法出面辟谣,这样不是就可以坐实了陈奇伤重的消息么?就看他陈军乱还是不乱。”
向宠“嗯”了一声,道:“那就依你所言。”
华郎立刻去安排楚军,隔着鸿沟朝广武西城乱喊:“陈奇伤重,不日将死,陈军速速投降,缴械不杀!”又喊道:“五日之后,天王攻城,届时,全部坑杀!”
陈军听了,果然上下不安,议论纷纷。
田广带着人,不敢懈怠,接连巡防各处营寨,安定军心。
可是谣言此起彼伏,又岂能是他防备弹压住的?
一趟趟走下来,田广也惶遽起来,总觉得有不少将士在私下里议论着要逃跑或者要叛变。
几个传播谣言厉害的人,被田广找了出来,斩杀示众,可是这样一来,反而又让谣言变得更加可信了些。
田广把消息报给了孙秀,孙秀思来想去,感觉不妙,又去见陈奇。
陈奇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直到这日傍晚,才悠悠醒来,刚进了几口粥,喝了汤药,就听看护他的孙买报告:“大王,丞相在外面有要事求见。”
陈奇当即叫他进来。
“军中情形如何?”陈奇躺在床上,看上去颇为孱弱,但是对军情仍然是十分关切,一见到孙秀,就问了这句话。
孙秀则道:“大王的身体如何了?”
陈奇道:“看来是死不了啦。”
孙秀道:“大王在养伤,微臣本不该前来搅扰,只是近来军中的情形有些不大妙,所以微臣不敢不来向大王报告。”
陈奇皱眉道:“到底怎么了?”
孙秀说道:“向宠派了细作混入我们军中,四处打探大王的伤势,也散播大王病重的消息,微臣叫殷戈去抓了不少,但还有遗留,现在军中谣言颇多,难以禁止。除此之外,楚军还隔着鸿沟叫喊不停,说大王伤重,这是有意搅乱我军将士之心。微臣已经让田广去日夜巡查了,可是就怕日久生变,他弹压不住。一旦向宠趁乱强攻,我军怕是凶多吉少。”
陈奇心中焦急,皱眉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孙秀看了陈奇一眼,说道:“大王现在能行走么?”
陈奇道:“勉强可以。”
孙秀道:“大王在城墙上被向宠射伤,三军将士多有亲眼目睹的,如果大王一直卧床不起,再任由流言四起、楚军叫喊而不加回应,不敢露面,三军必乱。所以微臣觉得,大王须得亲自出面,到各营各寨之中,视察慰问士卒,这样,谣言不攻自破,三军也能安稳下来。向宠必定无机可趁。”
陈奇想了片刻,道:“好,就该这么办,须得我亲自出面。”
孙秀道:“大王的脸色有些差,不妨找人来给大王乔装打扮一番,显得精神些方好。”
陈奇道:“你只管找人安排吧。”
孙秀又让孙买叫来医官,让他重新处理陈奇的创口,包扎严实,以免中途出什么意外。
但是医官听说陈奇要在军中来回走动,探查各营各寨,当即大惊失色,劝道:“大王,你这伤势颇重,不可轻动啊!否则,创口一旦破裂,再养起来,就麻烦多了。”
陈奇喝道:“住口!治病疗伤,那是你的本职,孤王要做什么,不必你来左右。若是孤王再从旁人口中听说孤王伤重的事情,一定拿你是问!”
“是!”医官吓得哪里还敢多言语,只能是小心翼翼,重新给陈奇上了疮药,又仔细包扎了一番创口。又有人来给陈奇上了脂粉,把脸涂抹的红润起来,这才在孙秀、孙买、周丰、殷戈等人的陪同下,坐上了车驾,去视察各营各寨。
陈军上下见到陈奇亲自巡视,且面色如常,行走无碍,根本就不像是伤重的模样,顿时又都振奋起来。
军中四处散播的“陈王伤重待死”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军心复震!
但是,陈奇巡视了一圈之后,已然难以支撑,只强行忍耐着,不露出痕迹,勉强回到了住处。
一进屋子,陈奇便瘫软了下去。
孙秀急命医官入内,解开衣袍,只见创口崩裂,鲜血溢出,将绷带都浸透了。
医官连忙重新处理,又上了疮药,又熬了汤药,手忙脚乱了许久,才算安稳下来。
孙秀愁容满面,说道:“大王,看来此地不可久留了。你这伤势,须得养些时日,不然,绝难痊愈,若是一直在这里,将士们长久不见你露面,仍旧会起疑心。不如离开广武,前往成皋,在那里养病。”
陈奇道:“那我突然离开此地,将士们便不会怀疑么?”
孙秀想了想,道:“微臣有个主意,可以掩人耳目,让大王正大光明的离开广武,前往成皋。”
陈奇道:“说来听听。”
孙秀道:“大王可以散播消息,说要在成皋迎娶一位王妃。这样,大王便可从容离开广武西城了,任谁也不会怀疑大王去是养病的。而且,新婚燕尔,大王与王妃欢聚,长时间不露面,也不会叫人觉得奇怪。”
陈奇“嗯”了一声,笑道:“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就是小心以后仲夫人找你麻烦。前些日子还一直对孤王宠幸吴夫人不满,这才回去洛城,孤王就有迎娶一位王妃,她还不得跑来闹啊。到时候,你可不能跑,要替孤王挡着。”
孙秀尴尬的一笑,道:“事急从权,仲夫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微臣料想她知道实情之后,也不会怪罪微臣的。”
陈奇“呵呵”两声,道:“你可有选中的女子,让我迎娶为妃?”
孙秀道:“先前何功佩父子以及孙平都在成皋驻守,对成皋的民情极为熟悉。孙平曾经对微臣说过,成皋望族卓氏门中有一女子,年方十六岁,美如玉人,性情贤淑温婉,还待字闺中。卓家也一直献粮献财,帮助陈军守城,而且有意想把那女子进献给大王。大王此去,可以收纳为妃。”
陈奇微微颔首,道:“好。那一切就都交给你去安排了。”
其实,孙秀有些话没有对陈奇明说,孙平告诉他的是,卓家想要嫁女给陈奇,但是何岑也相中了那个女子,曾打算派人前往卓家提亲,后来成皋被楚军攻破,何功佩、何岑、康海、孙平等人退走巩县,此事才没有得以实现。
如今,陈奇前往成皋迎娶卓氏,算是截了何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