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城外气势汹汹的楚军,还有不断叫骂的向宠,陈奇不由得气往上冲,骂道:“萧淮那个混账东西,他要当假王,老子封了他齐王,到现在还不肯出兵,白眼狼!”
孙秀已经进城,在旁边劝道:“大王息怒,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的萧淮手握重兵,又有实力,坐拥齐地,国富粮足,燕赵之地又都唯他马首是瞻,眼见大王与向宠相持不下,恐怕会存作壁上观,从中渔利的态度。不过,微臣觉得,他不出兵,多半也是受手底下武安、李源徽等人的蛊惑,这些人与大王不是一条心,但是萧淮,未必真的想反叛大王,大王不如再给他加个筹码。”
陈奇瞪眼道:“还要加筹码?他现在已经是齐王了!还想怎样?难不成,孤王把位置让给他来做,他才甘心?!”
孙秀道:“大王可以派遣使者前往齐国,许诺萧淮,只要灭掉向宠,就把陈县以东直至大海的广袤楚地,全都封给萧淮。”
陈奇愕然许久,道:“非得如此么?”
孙秀道:“当务之急,是灭掉向宠。大王,不可不下血本啊。固陵城小,防备破败,楚军又士气正旺,陈军惨败在先,诸将无力,能坚持多久?迟则生变!”
陈奇指着孙秀,道:“劝孤王出兵追袭向宠的是你,现如今,要孤王给萧淮加封的也是你。等孤王击败了向宠,萧淮再尾大不掉,反叛孤王,孤王岂不是前门拒虎,后门引狼入室么?届时,该当如何?!”
孙秀连忙伏拜叩头道:“大王,萧淮不比向宠,他若反叛,微臣保证大王能不费一兵一卒,可将其擒杀!”
陈奇道:“这话是你说的!”
孙秀道:“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是届时不能控制萧淮,微臣情愿一死谢罪!”
“好!”陈奇目中闪烁着寒光,道:“你我虽然私为兄弟,但义属君臣!国事不可戏言,军法绝不容情!”
孙秀心中凛然,道:“微臣明白。”
陈奇喝道:“孙芩!”
孙芩连忙凑上前来:“微臣在。”
陈奇道:“着你八百里加急,前往齐国,传孤王诏令,许诺加封萧淮!若能灭掉向宠,自陈县起,东至大海,尽归萧淮封地!叫他速速发兵!”
孙芩忙道:“微臣领命!”
拿了诏书,孙芩一刻也不敢耽误,急急带人奔赴齐国去了。
此时的齐国王宫之内,武安和李源徽也聚拢在一起,想方设法,规劝萧淮。
殿中无闲杂人等,只有他们三个。
只听李源徽说道:“大王,微臣能观天象,也能识人相,昔年曾师从高人,学得相人之术,颇为灵验。大王可有兴趣一试?”
萧淮登时来了兴趣,问道:“之前从未听先生说起过啊。”
李源徽笑道:“微臣的相术,只相贵人,不相俗人。大王如今贵不可言,微臣也不敢藏私。”
萧淮道:“说来听听。”
李源徽道:“人之贵贱在于骨,而不在于皮肉,人之福祸在于气,而不在于神情,人之成败在于决断,而不在于谋略。 ”
萧淮听得越发兴致勃勃,道:“那依照先生所说,寡人的贵贱如何?福祸如何?成败如何啊?”
李源徽说道:“单单看大王的面相,贵不过封侯而已,且恐难以安稳,可是细看大王的背,则贵不可言啊,岂止步于封王?”
萧淮一愣,道:“这话,寡人听得不是特别明白,还请先生明说。”
李源徽微笑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萧淮的兴头已经被吊了起来,此时得不到满足,心里一阵难受。
武安趁机说道:“大王,李丞相怕泄露天机太多,所以不敢细说,但是微臣却已经明白了,愿意为大王剖析一二。”
萧淮大喜,道:“快说来听听。”
武安说道:“李丞相的话里,关键不过一个字,那便是‘背’。背则贵不可言,不背,则危矣!”
萧淮狐疑道:“寡人还是不大明白。”
武安笑道:“大王聪明睿智,天下无双,此时为何如此糊涂?想当初,殷战残暴,陈王、孙秀首举义旗,天下诸侯揭竿而起,共同反夏,如今,暴夏已经覆灭,陈、楚却又相争。自陈王东征以来,天下刀兵大起数年了,陈王与楚王,彼此相持,谁也不能决胜,百姓苦于水火,心中怨恨无比。眼下,陈王与楚王的胜败不在于他们自己,而在于大王。大王联陈,则陈王胜,大王联楚,则楚王胜。但是,无论陈王胜,还是楚王胜,对于大王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背,背离陈王和楚王,大王自控天下,则是贵不可言!”
萧淮一惊,原来李源徽和武安还是拐弯抹角的在劝自己反叛陈奇啊,当即沉吟不语。
武安继续说道:“大王,你天纵英明,文韬武略,无人能比,麾下兵多将广,钱富粮足,雄跨东海,又掌控燕赵之地,天下谁人强得过大王你?如果大王顺应天道民心,挥师西去,强迫陈、楚停战,则天下民心尽归大王!陈王、楚王谁敢不从大王号令?届时,大王执掌天下诸侯盟主之尊,群雄臣服,大王可上尊位,垂拱而治五湖四海!岂不美哉?”
李源徽也连忙说道:“是啊,大王!常言道,天予弗取,反受其害;时至不行,必遭其殃!天意如此,大王还犹豫什么?!”
萧淮叹息了一声,说道:“两位为寡人谋划,寡人岂能不知?只是古人云,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寡人昔年深受陈王与孙丞相的大恩,如今得意,岂能行叛逆之举?”
武安摇了摇头,说道:“大王知道古之越王勾践,大臣文种范蠡么?”
萧淮道:“岂能不知?”
武安说道:“勾践困顿之时,为了复仇,重用文种、范蠡,亲如兄弟,最终成就霸业之后,逼走范蠡,处死文种。这是为什么呢?圣贤已经有名言流传——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大王平定夏、陇西、砀、太原、凉、代、赵、燕、中山、胶东、齐诸国,正是勇略震主,功盖天下!想一想文种的下场,大王还觉得自己以后能安枕么?以大王眼下的声望,归楚,楚人不信,归陈,陈王猜疑,除却自己独霸,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抉择么?!”
萧淮被这一番话给说住了,心中想想,还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从前,一文不名的时候,只想着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好叫当初看不起自己的人刮目相看,但是一天天下来,一年年过去,自己的功劳越来越大,烦恼竟然随之而来。
到现如今,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唉……”萧淮叹息了一声,说道:“两位先生都不必再说了,寡人静一静,再好好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