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一直都住在章武宫中的,这一天刚刚晨起洗漱完毕,就瞧见有个侍卫,面带黑巾,手持长剑,奔入殿门,朝着自己疾冲而来。
陈奇的身边,全是丫鬟、太监,都被吓傻了,没有一个反应过来。
倒是陈奇自己,本就是身经百战之人,眼见那人速度极快,情知不妙,当即将地上净面用的铜盆踢了起来,朝着那刺客飞去。
那刺客将手中长剑一挥,将铜盆格开,温水洒了一地,那刺客继续上前。
陈奇厉声喝道:“来人啊,护驾!”
外面当值的是御林卫,听见皇上的呼喝声,顷刻间便有数十人冲了进来,却都不及那蒙面刺客的速度快。
冲到了陈奇的跟前,那刺客一剑击去,陈奇闪身避开,那刺客又是一剑,出剑极快,身法又刁钻,以陈奇的武艺,全力相对,居然应付不下来,三两招就全身见汗,左右支拙,心中大惊,脸色已变,情急之下,陈奇闪身到一个太监后面,将其推了出去,那刺客一剑把太监刺死,陈奇已经往后殿夺去。
此时,御林卫们逼近,将那刺客围住,喊杀声震天。
那刺客浑然不惧,手起剑落,连杀带伤,五六名御林卫顷刻间倒地,丫鬟们惊叫成一片,外面更多的御林卫也都冲了进来,那刺客见势不妙,这才杀出重围,奔了出去。
御林卫外出追击,最终竟然失了那人的行踪。
这件事情,可以说是自大陈开国以来,从未发生过的惊天大案!
入宫行刺皇上,杀死一名内监,连毙三名御林卫,重伤五名,轻伤六人,朝野震动!
最关键的是,那刺客到最后居然还全身而退。
陈奇简直是狂怒!
时可忍是不可忍!?
刺客穿的是虎贲卫的服饰,陈奇喝令上下排查,将有嫌疑又说不清楚的虎贲卫将领处死了十二人!
掌管宫门出入的大小门官,当天值宿的御林卫首领,也尽皆处死。
继而是整个洛都内外,由殷戈的白马营负责集体排查搜捕,洛都九门尽数关闭,只许进,不许出,城内巡防营更是昼夜不得闲。
但是直到科考放榜之日,那个刺客也没有被查出来,更没有被抓住。
孙茂得了个第二,闷闷不乐。
张惠方排在榜七,大喜过望。
姬纶排在第八,也十分欣喜。
谭刚落榜,惊愕愤慨,徐印森落榜,冷笑连连,因为当他知道是王宣担任主考,批判试卷之后,便猜测到自己有可能会落榜,只是还怀揣着一分希望,如今希望破灭,心中全是怨恨。
但陈奇也无心去管放榜的事情。
那些落第的考生,就是想出城也出不去。
在与孙秀商议之后,陈奇以“侠以武犯禁”、“不服管教”、“扰乱治安”之名,对各州各郡各县的长官下令,逮捕境内所有的游侠,尽数收监,一一排查。
但,还是没有刺客的消息。
而此时,洛都城外的灵犀宫,却仍旧是一片祥和宁静。
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里参玄修道的“老神仙”清潭道长,就是那个入宫行刺的杀手。
这一日深夜,皇九子陈在镇轻车简从,悄然来到了灵犀宫。
进到清潭道长的修室之内,摒弃旁人,关上门窗之后,陈在镇就厉声质问道:“你说要我想方设法把你给带进宫去,我做到了,你说要刺杀的人是太子,可为何独独行刺我父皇!?现在你闹下了弥天大祸!”
“九殿下如果想让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话,不妨声音再大一些。”清潭道长似乎早就料到了陈在镇会来,耳听得他的指责,也不急于辩解,只是冷笑着讽刺。
陈在镇脸色煞白,双眼血红,神情又是疲惫又是狰狞,双手拳头握的极紧,盯着清潭道长看了许久,才稍稍放松,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清潭道长笑道:“我原本确实是要行刺老五的,可是到了宫中之后突然一想,杀了皇上,再杀太子,而后九殿下登基继承皇位不是会更容易一些吗?没想到你那个父皇命大,我居然没能得手。”
“废话!”陈在镇又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嘴里说道:“我父皇在昔年就是身经百战之人,虬髯公的名头你没听说过吗?当今,除了殷戈之外,没人能是我父皇的对手!你要杀他,不是儿戏么!?”
“依我看,他的武艺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当初我没有闯荡天下,所以让向宠、殷戈等人得了名声。更何况,你父亲现在已经老了。”清潭道长说道:“他练的是外门武艺,多凭筋骨肌肉,我修炼的是玄门正宗,是内练功夫,他越老越弱,我越老越强。若不是当时的御林卫冲进去的太多,我已经杀了他。”
“我不听你这些没用的废话!”陈在镇喝道:“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如果再这么严查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会查到我的头上!毕竟,是我从虎贲卫那里弄来的衣服,弄来的腰牌!”
“所以,殿下不能再等了。等下去,就是束手待毙啊。”
“你什么意思?”
“殿下要主动出击。”
“怎么出动出击?出击谁?”
“殿下不要着急,听我仔细说来。”清潭道长说道:“我是刺客,我都不慌不忙,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更不能临事慌乱。这件事情出了之后,我这几天也在细细思索怎么弥补,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咱们可以变祸为福,利用这件事情,把太子给拿下!”
“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祸水东移,九殿下难道不懂?”清潭道长循循善诱道:“刚才殿下也说了,当今天下,殷戈的武艺算是第一,你父亲的武艺算是第二,那天的刺客,本事之高,显然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认知,你父亲连三五招都挡不住,那刺客可能是人吗?当然不是人了,是妖孽。”
“妖孽?”
“不错,是有人利用旁门左道,幻化出来的妖孽,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那刺客本事那样厉害,又能全身而退,还能消失的无影无踪,怎么查都查不出来。”
“我父皇虽然多疑,可毕竟聪明睿智,你的这个说辞,他未必肯信。”
“他信不信,要看你做的够不够。”
“怎么做才算是够?”
“厌胜术你听说过没有?”清潭道长笑道:“做一个木偶,刻上你父亲的生辰八字,以厌胜之法诅咒他,埋藏在宫中,幻化妖孽,行刺杀之事。”
陈在镇愣住了。
这清潭道长所说的主意,似乎也可以采用。
“只是,怎么祸水东移呢?”
“这还不简单吗?”清潭道长暗暗的骂陈在镇愚蠢,嘴里说道:“刻在木偶身上的字,可以是九殿下的字,可以是太子的字迹。若是太子的字迹,皇上会怎么想?其实皇上信不信那木偶能不能幻化成妖孽到时候会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给皇上一个指引,让他疑心到太子头上,让他认为,是太子在布置安排谋刺的事情。而太子,客观上又完全能够做到。毕竟,朝政大事有他参与,宫中许多事情,也由他做主,引进来一个刺客,又让这个刺客全身而退,对太子来说,并不难。”
“厉害,厉害。”陈在镇先前过来时的满腔怒气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会儿竟笑了出来。
“没有想到啊,道长不但本事高绝,还有这种谋略,真是小看道长了。”陈在镇笑嘻嘻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做的话,以皇上的心性,肯定会疑心太子的,到时候,就算是太子不死,也要被废。”
“关键在于那字迹,想要模仿太子的字迹,怕是不容易做到啊。”
“哈哈哈……”陈在镇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个,恰巧是本王的长处。你不用管了,随后的事情,全都交给本王来安排。我料定老五在劫难逃!”
“嗯,不过,太子一向做事恭谨谦让,又有治国才干,在外深得民心,在朝深得臣心,在宫深得君心,万一皇上不忍对太子下手,咱们这一番谋划,可就白费了。若是九殿下届时能够出面,对太子指正一二,彻底让皇上痛恨于太子,就更完美了。”
陈在镇沉吟道:“若是本王出面指证的话,会不会反而引起父皇的疑心?更何况,我能指证太子什么?”
“刚才贫道说了,太子有能安排刺客行刺的客观条件,可主官上呢?”清潭道长问道:“太子为什么要派人行刺?他已经是太子了,皇上死后,自然是他来继承大统,他为什么要冒险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陈在镇一愣,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其实也很简单。”清潭道长说:“皇上已经当了二十六年皇帝了,算上之前的汉中王,陈王,皇上称王称帝的念头着实不短,古往今来,能御极这么久的帝王,还真不多见,而且看情况,皇上的身体很好,再做个一二十年皇帝也有可能。而太子,马上就三十岁了,身子骨打熬的不如皇上,做太子做了十几年,距离九五至尊,始终差着半步。万一,太子活不过皇上怎么办?所以太子急了。你只要从这上面做文章,指证太子有谋逆之心,便足够了。”
“妙哉!妙哉!”陈在镇抚掌喝彩道:“道长真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吞吐宇宙之机啊!我看,便是那孙秀,号称谋定天下,也未必比你高明。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接下来的事情,便看我来安排吧。”
“祝九殿下马到成功!”
“届时若本王继承大统,封你为丞相!”
“那便先行谢过九殿下了,哦,不,是拜谢皇上。”
“哈哈哈……”陈在镇大笑着推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