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杜衡的书房和厅堂来回看了几遍,王宣心中便已经了然。
又进了灶房和柴房看了看,王宣心中更是疑虑重重。
“仵作说杜衡是自杀的?”王宣再次问了康达一遍。
康达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王宣回头问道:“哪里的仵作?”
康达道:“是刘太守带来的。”
王宣“哼”了一声,说道:“刘太守来办案还要从郡里自己带仵作?为何不用本县的?难道本县没有仵作吗?”
“这个……”康达揉了揉鼻子,说道:“想必是刘太守用顺手了吧。”
“你倒是深谙刘太守的心思啊。”王宣深深的看了康达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看你不该做一个县丞,而是应该去郡府里去,做太守的属官。”
“呵呵……”康达吃了一惊,连忙说道:“大人取笑下官了。”
好在王宣转移了话头,又问道:“案发的时候,你来过这里吗?”
康达“嗯”了一声:“下官来过。”
“你也觉得杜衡是自杀的?”
“是啊。下官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钱横。”王宣喊了一声,钱横飞快上前,只听王宣问道:“你是主管刑狱的,你觉得呢?有没有可疑之处?”
“可疑之处?”钱横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这个,案发当日,刘太守没有叫小人过来,所以小人此时也不大清楚当时的情形,若是就此时而论,就眼前的情形而论,小人也瞧不出来有什么可疑之处啊。莫非是大人有什么发现?”
“本官是在问你,你倒是奸猾,问了回来。”王宣又看向黄勇,道:“你觉得呢?”
“大人,黄勇是个粗人,对这些不懂。”
“那我问你些懂的。”王宣说道:“如果你要自杀了,你会干些什么事情?”
黄勇一愣,强笑道:“大人,小的好端端的,不会自杀的。”
“就是打个比方。”
“哦,那我会先想想,谁跟我有仇,我去杀了他再自杀,好拉个垫背的。”
“就这些?别的事情不干了?”
“别的事情?”
“譬如说打一套拳,练练棍棒什么的。”
“都要自杀了,哪儿还有心思弄那些。”
“嗯。”王宣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看,书房之内,有一副写到了半截的字,还有一本打开的书,镇纸也端端正正的放在案上,椅子上还放着把蒲扇,窗户也是开着的,这说明什么?天气很热,在死之前,钱横必定是开窗乘凉,先是在摇着扇子看书,随后又起身写字,这像是一个会自杀的人吗?钱横,如果是你,你会写字写到一半去自杀吗?康达,你若是想自杀,还会有心思看书吗?”
“这……”康达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钱横点点头说道:“大人所说极为有理啊。”
“把这些疑点都记下来。”
“是!”
王宣冷笑着,又问康达道:“杜衡的家人呢?”
康达摇头道:“他的妻儿都走了。”
王宣问道:“仆人呢?”
康达道:“好像也都走了。”
王宣皱眉道:“为什么都走了?”
“这个,下官哪里知道?”康达讪笑道:“这个杜衡既然要自杀,那说明他自己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譬如贪赃枉法什么的,唯恐上面追究,所以提前遣散了家人吧。”
“胡扯八道!”王宣指了指院子,说道:“地上还有扫帚,灶房之中还有已经馊了的半锅粥,那边柴房中还有张木床,还有几件粗布衣服,你们别告诉我说,杜衡还睡柴房,柴房中的衣服是他的,也别告诉我说,他自己打扫庭院,自己烧灶做饭!就算是辞官不干了,难道身边连个仆人都没有?!”
“这,这……”康达万万想不到这个王宣的目光如此歹毒,支支吾吾了许久,紧张了一头的冷汗,才说道:“但,但是案发的时候,这里确实是没有旁人啊。”
钱横说道:“大人,你是不是怀疑杜衡并非自杀,而是他杀?”
王宣道:“不是怀疑,是确定。”
“是是!”钱横连忙陪笑着点头,道:“大人,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个仆人在,杀了杜衡之后,伪造成自杀的假象,逃走了?”
王宣没有吭声。
而是在院子里踅摸起来。
众人不解其意,都跟着他走动。
王宣烦躁起来,这帮人把案发场地都给弄乱了,他说道:“你们都站在屋檐下面别动。”
“是。”众人都挤在那里。
转了几圈,王宣终于在院门口东侧的树下发现了古怪,十多只绿头苍蝇在那里“嗡嗡”的盘旋飞绕。
王宣冷笑了一声,喊道:“康达、黄勇、钱横、柴大欢,你们几个过来!”
众人都围了上去,却见王宣指了指树下,说道:“树荫之下,却有苍蝇乱飞,必有古怪。把这里的浮土扫一扫。”
“来了。”旁边的丁进急需要表现,早一溜小跑拿了扫帚过来,只扫了两下,王宣便看见了,血迹。
已经凝固变色的血迹。
王宣起身狞笑:“自杀?院子里有浮土掩盖血迹,这是怎么回事?刘太守真是办的一手好案子!”
康达瞬间汗流浃背。
“钱横,记下来了没有。”王宣问道。
“记下来了。”钱横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黄勇这下算是真服了,说道:“大人,真乃神人啊!”
“我不是神人,只是有些人,太愚蠢了!”王宣说道:“此案,我会上报朝廷!前任县令,离奇被害,刘太守草草一查,便结案火化,怕是要担干系了!走吧。”
众人都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这个王宣,真是厉害啊。
回到了县府,王宣问王孝道:“那些人都安置妥当了吗?”
“放心吧大人,都安排好了。”
“嗯,吃喝不许短缺,花多少钱,由我来出。”
“大人,这有些不妥吧?他们是要办公事的,这钱——”
“他们并非官府中人,办事自然不能由官府中出,就按我说的做,不要落下任何把柄给人!”
“明白饿了。”
王宣又叫来主管钱粮的县佐吴恩,让他把雎阳县内,所有登记田亩、丁口的册子都呈上来验看。
夜色渐渐深了。
一道人影策马飞奔出了雎阳县城。
刘旸本来对王宣的到来就有些心神不宁,忽闻康达亲自来求见,他更是不安,喃喃自语道:“一定是出事了,可是他来了才一天的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