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戈军败如山倒,砀郡、泗水郡等地听闻向宠亲率大军而来,殷戈接连败绩,便纷纷响应楚兵,一时间重新叛夏归楚,齐王田纵在淄博、寿光、胶东、东莱等地的残余势力也遥相呼应,袭扰夏军背后,向宠的兵力,从三万之众,如滚雪球般迅速扩张到了二十余万,殷戈一败再败,十五万大军损失殆尽,无路可逃,只得往西去寻殷野。
殷野已经见到俞飞,获悉了殷戈与向宠对战时的种种情形,眼见大好形势重又晦暗,大片疆域得而复失,不但前功尽弃,形势反而更加危机,不由得恼怒至极!见到殷戈之后,不等殷戈开口,殷野便上前连扇了他五六个耳光,大骂道:“混账东西,你想干什?你想干什么!”
殷戈被打的晕头转向,忙道:“父亲,你打我作甚?实在是俞飞可恶啊!他战前胡言,扰乱军心,战后又率部潜逃,所以才致使我军大败!不信的话,父亲可以去问问刘延。”
“我问什么?咹!”殷野又甩手给了殷戈一巴掌道,骂道:“到现在了你还不知道悔悟!你以为行军打仗,只凭你匹夫之勇么?向宠号称‘重瞳天王’,白水举鼎之事,天下皆知,他每每作战,还要依靠范亚夫的谋略,你武能敌得过向宠?文能比得过范亚夫?咹!你以为你击败了风林,击败了田纵,就天下无敌了?他们跟你一样,有勇无谋,甚至连勇都没有!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是无知!是愚蠢!你还以为是在漠南漠北打仗?匈奴不会用谋,楚人会!”
殷戈被说的满面羞愧,连声说道:“儿子知道错了。”
殷野喝道:“俞飞跟随我多年,智勇兼备,所以我才调他给你任用,为的就是能时时提醒你,约束约束你的性子,你倒好,他谏言了你几次,你便要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殷戈跪下说道:“儿子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若是旁人,殷野早叫拉出去砍了,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能怎样?
瞧着殷戈一脸疲惫,浑身狼狈的样子,殷野心里也软,冷哼了一声,道:“起来吧。田纵重新占据齐地,向宠夺回了泗水郡以及砀郡东部,必然会趁势西进,与陈奇形成对我东西夹击之势,你去守梁城吧,我再拨给你十万大军,你去堵住向宠的西进之路,不许他踏进梁城以西半步!”
殷戈擦了把汗,道:“是!”
殷野道:“梁城万万不可有失,一旦失手,楚贼长驱直入,一日便能攻到郑县!届时,我军腹背受敌,西有陈奇,东有向宠,将再无回天之力。”
殷戈道:“父亲放心,儿子以性命担保,人在梁城在!”
殷野听见这话不吉利,心头便有些不喜,问道:“你打算怎么守卫梁城?”
殷戈道:“与楚贼死战!”
殷野又听见了个“死”字,心中更加不喜,淡淡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别去了,我派俞飞去守。”
殷戈忙道:“请父亲指点!”
殷野道:“你去问俞飞吧,他要是能指点你,你便去守梁城,他要是不指点你,你就别去了。”
殷戈丧气道:“是。”心中暗忖道:“父亲明明知道俞飞心中怨恨我,还要我去求他,分明是为难我。”殷戈哪里知道,殷野是故意如此的,他想趁此机会,磨磨殷戈的傲气,也缓和一下殷戈和俞飞的关系。
知子莫若父,殷戈的脾气如果不改,势必还要兵败。
却说殷戈勉强厚着脸皮去见俞飞,俞飞倒是殷勤相迎,笑道:“少将军回来了?”
殷戈心中暗忖道:“他这样子必定是笑话我战败逃了回来。”想到这里,殷戈的神情顿时阴沉了下来,不冷不热的说道:“父亲叫我来问你,如何守卫梁城。”
俞飞是何等样人?立时明白殷野的用心,当即故意问道:“少将军是来命令我说的,还是诚心实意来求我指点的?”
殷戈变了脸色,道:“俞飞,我知道你记恨我,你也不必落井下石,如此折辱于我!我不问你就是了!”说罢,气冲冲扭头就走。
“唉!”俞飞仰面叹息了一声,道:“父母良苦用心,儿女未必尽能体会,也是自古常有之事。只可怜大将军啊。”
殷戈听见这话,止住脚步,回头道:“你说什么?”
俞飞道:“少将军觉得,大将军不知道如何守卫梁城吗?为什么非要你来问我?”
殷戈道:“为什么?”
俞飞道:“少将军的脾性太倔,傲气太重,锋芒毕露,迟早要折。如果还是这种心性,去守卫梁城,梁城必然难保。大将军知道你与我之间有矛盾,所以特意叫你来求我指点,为的就是要磨一磨你的心性,也好趁机缓和你我之间的关系,如此良苦用心,在少将军看来,怕是以为大将军在故意刁难吧?”
殷戈听见这话,呆了半晌,浑身的冷汗不由的涔涔而下,刹那间又是羞愧,又是感动,许久才缓过神来,忙冲着俞飞深深一揖,道:“多谢俞将军相告,是殷戈气量狭隘,不识大体,还望俞将军不计前嫌,指点小子一二。”
俞飞忙去扶殷戈起身,道:“少将军谦虚了。其实如何守卫梁城,大将军已经告诉你了。”
殷戈愣道:“此话怎讲?”
俞飞道:“守住梁城,关键在一个‘守’字。大将军的意思很明显,不是叫你击溃楚贼,也不是叫你去夺回失地,而就是要你守住梁城!所以,坚壁清野,避而不战,便是对策。”
殷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父亲这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
俞飞点了点头,道:“少将军聪明。现如今,天下反贼通连一气,以陈、楚最为猖獗,两地贼兵,东西合击,又有张之芳一部贼兵袭击怀城、汲县沿线,谋截我军粮道;何功佩一部贼兵两路进攻荥阳,牵制屈开山了将近二十万人马;陈奇、孙秀携贼兵十万,与大将军对峙在当下,眼见这仗已经很难打了。敌人太多,咱们却不能过分分兵,只能是集中优势兵力,先破其一,再寻机各个击破。所以,避免多线作战是当务之急。这也是大将军要你守,而不要你战的原因。楚贼劳师远征,军粮屡屡不足,总是要夺一城,才得一城的口粮,以战养战,以此为继。少将军只要坚壁清野,避而不战,与楚贼耗下去,不出半月,楚贼不战而退。楚贼退后,咱们东线的压力便不复存在,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对付陈奇。”
殷戈叹服道:“今天方知俞将军之大才!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