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敬轩并非是愚蠢之人,也不是没有胆识之人,他想得很明白,自己已经是大夏的叛徒了,就要把位置给摆正,身为陈奇的特使,态度必须十分强硬,如果能说服殷战投降,那么自己在陈奇那边就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从此以后也不会处在一个尴尬的地位。反过来说,如果在殷战跟前,自己的态度不明不郎,也不会得到殷战的谅解。况且,如果自己的态度暧昧,会叫殷战觉得自己没有底气,叫殷战觉得陈奇是虚张声势,那自己距离死也就不远了。
殷战听了卢敬轩的话,心中实在是愤怒至极,他恨不得立刻冲下去,将下面这个叛徒给当场碎刮了。可惜,形势决定人心。现如今的殷战,已经不是当初掌控江山,睥睨天下的殷战了。
卢敬轩的话虽然难听,但是有一点没有说错,夏都确实旦夕可破。
军无斗志,民无战力,粮不能支,官不能用,岂能抵得住陈奇?
自己与陈奇有杀父之仇,届时城破之后,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殷战完全料想的到。
人没有不怕死的,尤其是殷战这种,享受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做了一辈子的颐指气使,越老越爱惜自己的命。
当年不惧生死的意气,早已经被温柔乡给消磨殆尽。
识时务者为俊杰。
殷战强忍怒气,缓缓的坐到了龙椅之上,盯着卢敬轩,说道:“你的主子知不知道,朕在城中还有十万大军?”
卢敬轩微微一笑,他明白,殷战此时说这种话,意思并不是说还能与陈奇对抗,而是在讲条件。
“十万御林卫中卫部众,对吧?”卢敬轩道:“这十万人的战力如何,陛下应该清楚。我来的时候,陈王麾下的冠军将军萧淮已经做了保证,三个时辰之内,将夏都攻克。届时入城,抢钱,抢粮,抢女人,屠尽皇室,杀尽百官!”
听到这话,满殿的文武大臣全都变了脸色。
卢敬轩说这话,分明就是在激起百官的恐慌,让百官彻底放弃抵抗的意图。
殷战心中清楚,嘴里嘶声道:“你是在威胁朕吗?除了这十万大军,朕还有数十万的子民,若是激励他们全部守城,那个萧淮还有把握在三个时辰之内攻破夏都吗?”
卢敬轩道:“陛下,你说夏都城中的百姓是你的子民,可是他们认你这个君父吗?你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还能称得上是君父吗?大夏,已经没有人心可用了。不说百姓,就是现在站在这个大殿中的百官,陛下觉得有多少人还心系大夏?这些人,多得是暗中投靠我主的。连他们都做好了投降的准备,可怜陛下却还要仰仗他们来对抗我主。”
殷战羞怒交加,脸色不由得涨红,厉声道:“此话怎讲?”
卢敬轩道:“我手里有几封信函,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兴趣看。”
殷战道:“什么信函?”说话间,冲旁边的大太监看了一眼,大太监会意,走了下去,从卢敬轩手里接过信函,交给了殷战。
殷战瞥了卢敬轩一眼,开始翻看那些信函,只一看之下,便发现那些信函里的笔迹都是殷野与姬洋的,心中惊诧,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姬洋,姬洋心中一凛,不知道殷战在这个时候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些信函与自己有关?
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姬洋的心头,不觉已经是冷汗涔涔而下。
殷战翻看着信函,脸色越来越阴沉,呼吸声却是越来越粗重,整个大殿之内,本来一片死寂,此时唯有殷战喘息如牛,百官听在耳中,更觉莫名不安。
那些信函,一半是姬洋写给陈奇的,里面详细说了夏都周边的虚实,包括粮草剩余、军备部署、民心向背、百官态度,甚至赤裸裸的表示,只要陈奇大军围困夏都,他姬洋就敢暗中开城投降;另有一半是姬洋写给殷野的,全是劝殷野主动出击,攻打陈奇,叫殷野不必担心殷战的态度,朝廷这边,自有他姬洋可以摆平。
因为愤怒,殷战气得双手发抖,他之前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殷野会突然主动出击陈奇,致使在偃师全军覆没,他也没有明白,为什么萧淮就敢孤军深入,并且轻而易举的攻破潼关,强渡黄河,占据河西,溯流渭水,兵临城下,原来,自己这边出了内奸,一个最大的内奸,一个掌管全国军务的大太尉,居然是陈奇的眼线!
若是一个内心平静的人,看到这些信函,可能会猜测其中会不会有假,但是现如今的殷战正处在生死边缘,更何况他本来就多疑猜忌,那些信函上的笔迹,他更是再熟悉不过,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到姬洋会是被冤枉的。
他伸手一把将信函全都给抛到了大殿之下,起身咆哮道:“姬洋!你做的好事!”
姬洋早已经惶恐不安,听到这声咆哮,“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陛下,微臣,微臣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啊!”
“是,你当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如果你做了,朕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大夏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殷战喘着粗气,面目狰狞,五官扭曲,一字一句,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可怜朕还当你是天大的忠臣,对你言听计从,你举荐谁,朕便用谁,你弹劾谁,朕便罢黜谁,你便是这么回报朕的!?”
姬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嘴里呜咽道:“微臣真的不知道哪里出错了,请陛下明示。”
殷战喝道:“到了现在,你还要假装无辜?去好好看看那些信!”
姬洋匍匐着前进,将散落一地的信函捡了起来,仔细去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姬洋吓得魂飞天外,他抬头看看卢敬轩,又看看殷战,叫道:“陛下,微臣冤枉!这,这不是微臣写的,他,他陷害我!”
“谁陷害你?”殷战狞笑着走了下来,低头盯着姬洋,阴瘆瘆的问道:“你说卢敬轩?他知道夏都城中的虚实?他知道夏都周边的军力部署?他知道殷野的用兵方略?咹?!”
“不是卢敬轩,不是他。”姬洋这时候勉强让自己恢复了一点理智,说道:“陛下,是孙秀,一定是孙秀捣的鬼!他,他是天底下最最阴险的人,他在夏都城中安插的有谍人,他,他还派遣他的属下见过我,对,对了,陛下,那次右将军章淳派遣马欣来见萧丞相的事情,就,就是孙秀布的局,是他的人抓住了马欣,然后还来见我,他,他说要和我联手整垮萧丞相,可是微臣没有答应。陛下,微臣对你是忠心耿耿,天日可鉴啊,这是孙秀的离间计!是要离间咱们君臣的,陛下千万不要上了他的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