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一被孙奎带入厅中,便急忙说道:“军师救我!”
孙秀起身冷声说道:“萧淮,你也太不争气了,我正在主公跟前保举你为三军主将,叫你带兵,你便出了这档子事情!以后主公还如何用你?!”
萧淮道:“军师,我有难言之隐啊!”
“什么难言之隐!”孙秀道:“不就是要回报颍水老妪的一饭之恩么?”
萧淮一怔,道:“军师怎么知道?”
孙秀道:“你回报他人之恩,便要拿军粮做人情?!”
萧淮道:“这主意是邵慎行给我出的,他说之前郭广仪就这么干过。我还去问了郭广仪,郭广仪也说没有大碍,且承认了他之前确实这么干过。所以卑职这才,这才……”
孙秀吃了一惊,道:“偏将军邵慎行?”
萧淮点了点头,道:“是,军师带卑职去见主公吧,卑职要在主公跟前告他!还有郭广仪!”
孙秀与孙奎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顿时了然,萧淮缺钱,邵慎行便教唆萧淮私卖军粮,郭广仪也从中做诱,等萧淮真的这么做的时候,郭广仪便立刻告知郭广威,郭广威又转告给鞠威,鞠威把萧淮抓了个人赃并获,这明显是众将给萧淮下套,要置他于死地。
耳听得萧淮嚷嚷道:“军师,纵然是卑职有罪,邵慎行和郭广仪也难辞其咎!你只管把卑职带到主公那里去,卑职自己申辩!”
“荒唐!”孙秀厉声喝道:“萧淮,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若论兵法,军中无人及得上你,若论为人处世,你就是个一窍不通的蠢材!”
萧淮愣在当场。
孙秀又继续说道:“你还想要攀咬邵慎行和郭广仪?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萧淮道:“卑职知道,邵慎行是偏将军,在建烈将军郭广威麾下效力;郭广仪是粮秣官,也是建烈将军郭广威的弟弟。”
孙秀道:“还有呢?”
萧淮愕然道:“还有什么?”
孙秀道:“孙奎你说!”
“是。”孙奎说道:“还有,郭广威是洛城豪族郭家的人,邵慎行是三川大族邵家的人,洛城乃至整个三川郡的豪门世族是以仲家为首的,其次便是郭家,邵家也紧随其后。仲家、郭家、邵家之间,已经有数代联姻,关系十分亲密。郭广威手下有数千宗族子弟为军,邵慎行是其麾下的偏将军,这支宗子军乃是咱们主公手下的精锐之师,死战之卒。此外,咱们主公娶的妻子也是仲氏之女。军中许多将领,娶得都是洛城宗族之女,包括我、孙大贵、孙二和、孙买在内。”
孙秀道:“听见了没有?处世之道,你还不如孙奎!连渔夫出身的陈白毦和康海都比你练达!当初,主公为了在洛城站稳脚跟,以自己为首,叫诸将同洛城的豪门世族联姻,因此洛城至今稳如磐石,三川郡牢不可破!你攀咬邵慎行和郭广仪,曼说主公未必会治他们的罪,便是治他们的罪,你也是死无葬身之地!主公不会饶了你,诸将更不会饶了你!连我,也救不了你!”
萧淮瞠目结舌,道:“可这明明是邵慎行和郭广仪故意设计害我!”
孙秀冷笑道:“设计害你又如何?他们逼迫你去私卖军粮了?你自己往套子里钻,还能怨得了谁?”
萧淮脸色一变,喃喃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孙秀道:“你记住我一点,低头认罪,不要做任何狡辩,更不要攀咬任何人!这样,我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萧淮道:“好,好,卑职的性命,就,就全托付在军师身上了。”
孙秀看了孙奎一眼,道:“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找主公。”
孙奎道:“是!”
孙秀匆匆去了。
萧淮在厅中手足无措,孙奎是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无事。
萧淮忍不住问道:“孙参军,你说我的命能保住不能?”
孙奎道:“军师为一力担保,你的命定然是能保住的。”
萧淮长吁了一口气,继而又叹道:“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满腔抱负,一身才气,竟落得如此田地。老天真是不佑我萧淮啊。”
孙奎道:“你这次要是没有出这档子事情,便已然出头了。军师常常在我跟前夸赞你,说你百般好处,只有一点不好。”
萧淮道:“什么地方不好?”
孙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萧淮当即醒悟,道:“我知道了。”
孙奎道:“军师曾经对我说过,越是聪明人,越是天生大才,越是要与人谦卑,越是要谨小慎微。岂不闻,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你倒好,一个外来人,在军中本来就没有什么根基,还屡屡非议诸将,谁能容得下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纵然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躲不过旁人的暗算。记着,龙困于浅滩的时候,就要卧着;虎落于平阳的时候,就要跪着。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军师说的。你好自为之吧。”
萧淮满面惭愧,道:“孙参军说的是,在下领教了。”
过不多时,周丰进来了,孙奎忙迎入内,周丰说道:“不必麻烦了,主公叫我提萧淮过府。”
孙奎点了点头,道:“有劳周将军。”他知道周丰素来只对陈奇忠贞不二,只对孙秀衷心钦佩,除了陈奇和孙秀的话他言听计从之外,其余之人,一概不给情面,陈奇派他来提调萧淮,便是要保萧淮安全无虞,由此可见,萧淮是不会死了。
孙奎又叮嘱了萧淮一句:“记好军师交待你的话,不要乱说!”
萧淮道:“知道了。”当即和周丰去了。
出了孙秀府中,萧淮见门外还有一队卫兵,都是周丰麾下人手,心中还暗自嘀咕:“一直听人说周丰武艺惊人,力大无穷,军中称之为‘狂屠’,提调我一人,还带这么多卫兵来,难道是怕我跑了不成?”
众人护着周丰、萧淮离去,半途中,忽然撞见了仲璋、郭广威、郭广仪、邵慎行、陈白毦、康海、鞠威、萧西乐、田广、申烈等众人,挡住了去路。
周丰白眼一翻,道:“你们干什么?”
仲璋笑道:“周将军,主公要提萧淮问话吗?”
周丰道:“主公是要提萧淮,但是去干什么,我不知道。”
郭广威道:“周将军,我们也得了主公之令,叫我们过去,不如就把萧淮交给我们吧?”
周丰乜斜了郭广威一眼,道:“主公叫我把人带到,那自然是我亲自带到。”
邵慎行笑道:“周将军,我们也是顺路。”
“不顺路!”周丰道:“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诸位将军,都让开吧。”
说着,周丰当先往前走去,旁若无人,身后卫队也护着萧淮从众将身边穿过,萧淮出了一身的冷汗,暗忖道:“怪不得周丰要带卫队,原来他们要来抢人。要是落入他们手中,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当即对周丰笑道:“周将军真是,真是忠义之人!”
周丰并不接话,萧淮讨了个没趣。
后面,邵慎行愤愤说道:“这个周丰,太过无礼!不过是主公身边的一个打手,却连郭将军等也不放在眼中。”
“说什么呢?”萧西乐不满道:“周丰是随同主公起事之初的元老,向来忠义无双,你这话要是叫主公听见,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鞠威、田广、申烈、康海也纷纷附和道:“是啊,主公可是视周丰如手足的。”
邵慎行还要再说话,旁边郭广威拉了他一把,道:“好了,周将军向来是公事公办,无可厚非。走吧,咱们也去,看看主公到底要怎么处置萧淮。”
陈白毦看着众将各自的模样,心中自是了然:萧西乐、鞠威、田广、申烈、康海等人,都是原来陈奇、孙秀起事之初的首个班底,个个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元老宿将;仲璋、郭广威、郭广仪、邵慎行等人,则是洛城宗族。一方元老派系,一方洛城派系,相互之间,定然是有些龃龉,自己这个更后来到的人,依附张之芳得势,游走在元老派系的边缘,须得愈发小心谨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