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我并没有问清楚的机会。悦雅儿扔下了最后的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墓园的温度似乎较一般的低,在这里呆久了,我都觉得周身发凉。我半蹲在沈漫面前,与她的照片平视着。我望着她幽深的眼睛,这双眼睛和我还蛮像的。如果换个场景,只看着眼睛的话,我甚至怀疑我在看着镜子。
“沈漫。”我慢慢地伸出了手,摩擦着照片:“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如果有,请你托个梦给我。”
她既然能够提醒我一句‘小心’,是不是也有什么来不及说出口的真相要告诉我呢。包括,她是如何与黄土共眠。
蹲久了,腿都有些麻了。我揉着小腿,踉跄着起身,走到了婆婆的墓碑上。我这才知道,原来婆婆的名字叫做陈妙华。
我后退着,郑重地朝着婆婆鞠了一躬:“对不起。”如果我不告诉婆婆有事相告的事情,是不是这个结果就不会发生了?
真可惜啊,这个世界上什么果子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又是呆怔了好一会儿,我看了这两个相邻的墓碑最后一眼,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一回头,却看到了一脸肃容的西蒙站在我的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说:“你来了啊。”
“我来了。”我点着头,低声回应。
他问:“你要走了吗?”
我继续点了点头:“我要走了。”
这样没什么营养的对话持续着,我们默默无言地对视着,我扯了扯唇角,率先道:“我先走了。”
这个时候见到西蒙,我发现我的心情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在这个环境下,不趁早离开,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西蒙的脚步却换了一个方向,与我并肩:“一起走吧。”
我迟疑了会儿,没有拒绝。两个人并肩走着,除了细碎的脚步声,呼呼入耳的风声外,再没有了其他的声音。一种有些可怕的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着。
各自都有心事,各自都不知道彼此在算计着什么。
不自觉地,我弯起了唇角,笑了笑。在这个虚假的世界,想要探寻那儿点儿的真相,到底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吧。
西蒙望着我,眼底也闪过了些许的笑意:“笑什么呢?”
我不答,干脆直接问出了我想要知道的问题:“杜非白会被关多久?”
“这个问题啊。”西蒙说得很慢,无辜地摊手道:“你得看刑法,得看法官怎么个判刑,而不是问我。”
西蒙这个时候才来装无辜,不是显得有些晚了么。
我唇边的笑容淡去,轻声道:“我想去见他,被拦下来了。他们说,上头有人不让杜非白被探视。”
“有这种事情?”西蒙一脸吃惊地望着我,似笑非笑:“他杜非白不是无所不能么,怎么会连这点事情都被受限了。”
西蒙每一句话都说得阴阳怪气,看样子不是会和我好好说话的样子。我默了默,终究没有在说什么了。
我停下了这个话题,西蒙却没有停下的打算。“这是他自找的,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他说着,语气低沉:“你是无辜的人,我会让你离开的。”
我没有搭话,安静地往前走着。西蒙的话继续幽幽地传了过来:“我送你回去旧家吧,把你的东西都收拾一下。”
脚步微顿,我望向了西蒙。我知道他口中的旧家指的是什么地方,是我之前暂住的时候,与婆婆共处了一个屋檐下的房子。可是,我并不认为我还有什么东西落在那里的。
果不其然,我等到了西蒙的下一句话。
西蒙脸上的笑容凝固,透着几缕的苦涩:“其实,我是想要你替我去疗养院收拾一下婆婆的旧物,再把它们都带回家打包好。”
继续往下说着,西蒙的语气多了几分的颤音。看起来是那样的若无其事,里头暗含着多少的伤神,我不清楚。他说:“我怕触景生情。”
本着那几分的愧疚,我在片刻的功夫后答应了下来。
“谢谢你。”
“不客气。”我答着:“不是为了你。”
西蒙有些哀伤地望着我:“你是一个好姑娘,就是,可惜了。”
我不可置否,更不想去问那个可惜了指的是什么。大抵是知道,问了之后就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所以宁可,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是哪怕我没有听到,也阻挡不了继续往下说的西蒙。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我不会放过杜非白的。”
我扯了扯唇角,勾出了一个勉强算是笑容的笑容:“这话你不用跟我强调,我不是杜非白的谁。”
西蒙也笑了,是那种洞悉了一切的眼神。这个目光总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加快了脚步往前走着。
背后隐约地飘来了句对不起,我当做没有听到那样,自顾自地走着。这个台阶看着很长,可是真的走起来,却也不过是二十分钟不到的事情。大抵就是那个理吧,不管是什么东西,总是会有尽头的时候。
如同生命,如同爱情。
就这个愣神的功夫,脚底一个打滑,我只能以一种狼狈的姿势往下摔。双手胡乱地挥舞着,试图抓住点儿什么,来拯救这样困窘的局面。
有一双手从背后伸出,牢牢地拽住了我。在这双微凉的手的帮助下,我踉跄着步伐,终于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我勉力地站稳后,有些刻意地想要和他保持距离。
“谢谢了。”
我说着,一面挣开了西蒙的手。
可是他的手,却好像一点儿放松的意思都没有。他牢牢地抓着我,深邃的眼神森冷森冷的,好像要就这么拽着我,一块儿踏入某个无边的深渊中。
勉强压制着心底的不安,我唤着他的名字:“西蒙?”
西蒙像是这才从梦中惊醒了一般,他的身躯轻颤着,对着我露出了孩子般脆弱的神色。他很快地松开了我,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般,把旧家的钥匙递了过来:“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