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分量太重了，以至于把我震得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我一脸呆泄地望着婆婆，她的笑容有些发苦，摸了摸我的头。
“孩子，辛苦你了。”顿了顿，她又一次强调道：“不要说出去，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做了好几个的深呼吸。这种听着秘密的感觉，尤其是好像背负着另一个人生命存亡的秘密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病房的门被霍然地推开，我一个哆嗦的，把苹果都掉到了地上。婆婆状似不经意地掐了我一把，力道之大差点儿让我尖叫出声。
自然的，也在痛感之中冷静了下来。
走进来的人是西蒙，婆婆如有神技般变成了无比虚弱的模样。黯淡无光的眼神，无力瘫倒的身体，正是那行将木就之人。
“沈曼，刚刚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你再叫。”西蒙的声线仍旧的低，望着婆婆的眼神仍旧是那样的心痛。
“没有呀。”我晃悠着手里头的苹果，勉强扯了个笑容：“刚刚在这后面看到了一只蟑螂，所以就有些失态了。”
“那我叫护工过来打扫。”西蒙皱着眉头，语带责备：“这里的护工真的是越来越懒了，晚上的看护也不做好，白天连卫生都不顾了。”
晚上的看护？
我的耳朵动了动，捕抓到了部分的细节。我放下了苹果，同样是一脸的沉重：“晚上没有人看着婆婆吗？”
“我会过来，只是时间不太确定。护工是24小时的，但是我已经抓了她好几次的偷懒。本想换掉，但是婆婆又恋旧。”西蒙有些头疼地揉着额角：“今天还得陪着雅儿回趟家，她的家里出了点儿事情。”
我试探性道：“那今晚？”
“今晚……”西蒙沉吟着道：“如果方便的话，你能帮忙照看一下婆婆吗？还有护工在，主要就是我怕护工又开始偷懒了。”
我压着狂跳的心脏，慢慢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建议，我其实有些求之不得。
婆婆已经背过身，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压根就不想要搭理的样子。我又坐了一会儿，约定了晚上的时间，寻了一个由头先行离开。
西蒙不疑有他，把我送到了门外。外头已经没有悦雅儿的身影，我随口问了句她的行踪。西蒙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同时的，西蒙还告诉我：“酒店的房间我给你续了一周的时间，暂时委屈一下你了。”
我一怔：“不客气，是我麻烦你了。”
西蒙笑了笑，柔和的笑容看起来很是舒服。我看着又是一阵的恍惚，这样的西蒙为什么会变成婆婆一提起名字，就咬牙切齿的男人呢。
挥别了西蒙，我努力甩掉了那些莫名的想法。刚打了车，便接到了杜非白的电话。
他的语气很差，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你去哪里了？”
我想也没想地顶撞回去：“杜先生，我并不觉得我去了哪里，需要和你交代一声。”
那头的杜非白似乎低咒了声，我想象着他在那头的神色，有些想笑。对于杜非白气得不行，但是又拿我没办法的挑衅，我还是挺喜欢的。
那头的声音瞬间降了一个度：“沈曼，我不想跟你说废话。”
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只能认命地承认，在挑衅杜非白的路上我还是嫩着点。我望着窗外，脑海里头却是不自觉地浮现了杜非白的脸。我哼了声道：“我刚刚和西蒙在一起，不用问了。”
杜非白的语气再次压低，如同是冰窟窿里头拎出来的声音道：“我说的话你都忘了？”
我没有理会他那冷飕飕的话，径直道：“一个婆婆说，沈漫的死有意外。让我今晚过去病房找她，她有重大的秘密要告诉我。”
我明显听到杜非白的呼吸声音变重了，我抿了抿唇，把婆婆所在的医院地址和病房都报给了他。电话那头的声音处于沉默的状态，我一时间也猜不透杜非白是怎么样的心思。
我微咬着下唇，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没别的事情，我先挂了啊。”我说不上来自己是带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连杜非白的回应都没有等，就径直挂上了电话。
司机在一个转角的距离后停下了车，礼貌地提醒我酒店已经到了。我这才缓过神来，到了谢。
行李箱已经被送回了原来的房间，只是这个房间在走进去的时候，我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我揉着太阳穴，暗骂自己想太多。
不过是因为被打扫过了的样子，肯定和我一开始弄得乱糟糟的模样不一样。我说服自己不要多心，整个人倒在床上，呈大字型地摊着。
只是脑子里头仍然是不清净的，我忍不住地在想，这一趟的西雅图我是不是来错了。或者说，一开始换票去西班牙，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只是转念一想，若是按照原来的机票，我这会儿是不是还活着已经成了另一个未解之谜了。飞机失事这样的事情，存在着太多的危险性。想想这种几乎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体验，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空调开得有些低了，这样的温度让我果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我搓了搓，起身调高了温度。
再次陷入了柔软的床上，纷纷杂杂的思绪好像开始远去。我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片洁白的世界，我走着走着，到了一个开满了百合花的地方。而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鲜艳如火的倩影。
那个背影很眼熟，仿佛我曾经见过了千百次那般。有一个名字含在嘴里，甚至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喊出了那个名字：“沈漫。”
倩影如同电影里头放着的慢动作一般回头，正是那张我曾经在录像和照片里头见过无数次的脸。
她扬起了唇瓣，对着我笑靥如花。她说：“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