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对于我这个不过小伤都需要坐在轮椅上的娇弱,表示了深深的无力。我不自然地摸着鼻子,默默地把目光给移开,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医生的动作很速度,镊子消毒,拔掉碎石头和玻璃渣,再重新清洗,上药包扎。过程如行云流水,并没有让我感受到多么尖锐的疼痛,就已经结束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自己走了。我低声道谢,自己推着轮椅慢吞吞地离开。刚走到走廊外,林青便出现在我面前。他礼貌而恭敬地点头示意,走到了我身后推着轮椅。
“杜非白呢?”
“杜总还在处理伤口。”林青答着,语气微顿,欲言又止。
“怎么了?情况很严重吗?”语气不自觉地高了几度,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急切。
“沈小姐,我本是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是请恕我冒昧。”林青的话幽幽地传了过来,有些飘忽。他的声音,和轮椅移动的声音交织着,在安静的走廊带起了些许的回响。
“有话直说。”我挺直着背脊,双手交叠在一起,悄然攥紧。
“杜总在您家门口等了您一个晚上,见您出了事,什么都没有想的冲进去。我跟在他身边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对待别人。”
对这话,我不可置否。“可能你跟着杜非白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没有了一个叫做沈漫的人。”
林青带着疑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您不就是沈曼小姐吗?”
我并不想要解释了,低垂着眼睑,结束这个话题:“我累了,麻烦你不要再说了。”
我很难表达出来我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是得知杜非白对我的在乎,油然升起的喜悦吗?可是为什么这样一种喜悦,却带着另一种令我不太舒服的情绪?乱糟糟的在脑海里头卷成了一片,剪不断理还乱,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在我还没有理出一个所以然时,林青已经推着我到了杜非白的病房门口。我有些愕然地抬头:“杜非白要住院吗?”
林青恭敬地答着,替我拉开了病房的门:“医生的建议是留院观察几天,伤口的范围有些大,防止感染和发烧。”
杜非白听到声响回过头来,四目相对间,看着他那张越发显得苍白的面容,我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林青不愧是杜非白的身边人,他直接把我推到了杜非白的病床前,而后毕恭毕敬地离开。诺大的病房里头,便只剩下了我们一个坐着,一个半躺着的身影。
我嗫嚅着,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还好吗?”
杜非白眉梢微挑,眼底浮起了些许的笑意:“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喜欢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了?”
我自然也知道这是没意义的,看着他半躺着什么都不干的模样,也该知道是不太好了。可是除了这样打破沉默,我还能说点儿别的什么呢。既然他不按照套路出牌,我索性就不管了。
我低头望着自己的脚掌心,有些无聊地想要使力尝试着能不能站起身。可是一碰到地面后,那尖锐的疼痛就从脚底传到了神经处,取笑着我的自讨苦吃。
我疼得龇牙咧嘴,却听到了杜非白悠悠的笑声传了过来。“沈曼,你的麻醉是不是打在脑子里了?”
换言之,这话是在说我傻吗?
我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道:“我没有打麻醉。”这种小伤,就连人家幼稚园的小朋友都不会这样大题小做好嘛!
在短暂的一来一往回答中,气氛很快又重新凝固了下去。我盯着空白的地板,轻声道:“听说你一直在等我。”我以为,杜非白被我气跑了,不会再出现了。
半天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我有些意外地抬头,却见到了杜非白微红的耳垂。好一会儿后,他才轻飘飘道:“我只是路过了那里,刚好就看到你出事了。”
大晚上的,这个路过还真是挺巧的。这种明显的谎言,我已经是懒得拆穿了。开了一个头后,我索性问下去了:“刚刚为什么要吻我?”
这一次的回答快了很多,平静的语气很是自然:“你太吵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杜非白怕是越来越擅长了。我冷哼了声道:“你若心静,自然就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更别说,我那是会儿安静得差不多想要把自己缩进壳子里了。
杜非白眼神微亮,幽深的眸子里头倒映着小小的我。他说:“可是你在勾引我。”
双颊瞬间爆红,我的眼神四处乱飞着。找不到一个定点之余,还不敢对上他那戏谑的眼神。半响,我咬着牙抬起头道:“你怎么不说是自己满脑子的流氓思想!”
对上杜非白这样的人,脸皮越薄,就越是吃亏!
迎着杜非白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兀自镇定着,坚决不让自己露出丁点儿的怯意。他却轻描淡写地换了一个话题:“沈曼,你会留下来照顾我吗?”
“我管你是死是活啊,为什么要照顾你。”我双手抱胸,嘴硬道。
“我好歹也是为你才受的伤。”
杜非白的语气变得哀怨,那飘过来的小眼神,简直就是个小怨夫。这样子的他,当真是我从未见过的杜非白。今日所面对的他,对比以前是一个全然的颠覆。这样的情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你的医药费我会负责的。”我一板一眼地说着,用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态度:“需要的话,我去找两个二十四小时的护工,全程守着你。”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额上有青筋跳起,我怒瞪着他:“谢谢英雄相救,小女子无以回报,惟愿来世得以偿还!”这古人英雄救美还有两出戏码呢,杜非白搞出一种非我不可的剧本,是几个意思?
杜非白笑了,清越的笑声回荡着,如同羽毛般轻轻扫过了我的心尖。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过去。我也不知脑子是怎么运转的,就这么推着轮椅,距离他越来越近。
他的手一拉,我便准确无误地落入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