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非白的寒意不过是一瞬,很快便被收起了。他拍了拍我的头,漫不经心道:“住在这里的人,没有几个是简单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嗤笑了声,睡意已然消散。我端正地坐好,离杜非白相隔了一定的距离。
彻底醒过来之后,脸颊上有些温热。熟悉的家里,这样的靠近总是让我觉得微妙的。我侧耳听着,发现外头的雨势变得更加大了。
这下子,我要怎么回家呢?
“住下吧。”杜非白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很自然地留下了这么句话。我抿着唇瓣,拒绝的话尚未说出来,就已经被他堵住了。
“这里这么多的房间,你随意使用。”杜非白似笑非笑地瞅着我:“当然,欢迎你过来蹭床。”
他停顿了会儿,带着些许纵容的笑:“毕竟,雷声还挺大的。”
“谁怕打雷了?”我冷冷地哼了一声。话刚落音,一个轰然的雷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被杜非白那含笑的眸子看在了眼里。
我当即炸毛:“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好吗,笑什么笑!”我才不是怕打雷,只是因为声音太大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而已。
“行,你说了算。”杜非白颔首,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我微眯起了眸子,论起抱枕就要往他的身上砸去。杜非白伸出手臂挡着,却突然呻吟了一声。微蹙的眉头,好像是很疼的样子。
“怎么了?”我不由得停下了动作,有些迟疑地望着杜非白。
我好像忘记了眼前这个人还是个病患,下手有些不知轻重了。
见他的眉头越发颦起,我放下了抱枕走上前,覆上了他仍旧带着不正常温度的额头。虽然还是烧着,但至少比下午要好多了。
杜非白上一刻还在痛苦的模样,下一刻却揽我入怀。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我的肚子,把我压在了身下。眸子深深,是令人无法看透的情绪。
我不安地动了动:“杜非白……”他的眸子,让我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他的手温柔地抚上了我的脸,在我的额头印下了浅浅的一个吻。
长夜深深,外头狂风骤雨,屋里温暖如春。
第二天,我果然是在杜非白的怀里醒过来的。我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一想起昨晚所做的事情,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沈曼啊沈曼,你怎么就那么容易被诱惑呢!
深呼吸着,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我勉强平复下心情,准备下床离开之际,还是忍不住探了探杜非白的额头。
很好,温度一切正常。
我反手覆上了自己的额头,暗暗想着,这一回千万不要轮到我被感冒病毒侵袭,发烧的人换成是我了。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我悄声无息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洗漱完毕后,做贼似的离开了。这个过程中,我全然没有留意到床上平躺着的男人已经换成了半躺在床沿的姿势,把我小心翼翼的全程都在看了眼底。
走着到公交站牌的路上,我接到了张轩辰的电话。
他直接问道:“曼曼,你在哪里?”
“我在……”片刻的犹豫后,我停了口,转而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我找你,是杂志社的总编找你。”张轩辰笑笑道:“我去接你,地址。”
绕了一圈,还是绕不过最后的地址。我只能硬着头皮地报上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意料之中地听到了那头的呼吸声微顿。
张轩辰好一会儿才回答了我,语气平静:“我马上就到。”
那平静的语气根本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我的心微微一凉。觉得马上要面对的,估计会是张轩辰的一张冷脸了。
十分钟之后,张轩辰驾着熟悉的卡宴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似笑非笑地打开了车门:“可以啊,春风满面。看来我们的沈曼昨天过得很愉快。”
雨后的空气带着淡淡的青草香,一大早特有的宁静更加令人放松。当然,所有的轻松在面对着张轩辰的时候,瞬间荡然无存了。
我故作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淡定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装傻是种很好的方法,希望我能用得更为娴熟。
张轩辰唇角一扬:“不闹脾气了?千里迢迢去德国找了不愉快的帐也不用算了,就这样灰溜溜回到金丝雀的笼子里?”
接连两个问号让我无法在用装傻了,我怒瞪了张轩辰一眼,索性胡闹道:“闭嘴啦你,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
张轩辰的眼底闪过了几分冰冷,最后化成了一片平静。他耸了耸肩:“当然,你的事情我还敢议论什么不成。”
明明是如了我的意,可是张轩辰那怪怪的态度还是让我有些平静不下来。我紧抓着安全带,想找个台阶下,又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现下这古怪的沉默。
只能徒劳地一声叹息,盯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发起了呆。
我知道张轩辰一直用余光打量着我,那眼神分明是想要说什么。可是等我一看过去,留给我的便是他冷峻的侧颜。
那冷然的神色,足以消灭掉尚未说出口的话。
我不由得有些恼了,明明也是张轩辰主动来找我的。到头来,却给我摆了这样一张脸。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喂。”我气恼地抓着安全带发泄:“阿辰,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发起脾气呀?总有些事情,是我没有办法控制的。”
是真的没有办法控制的,譬如感情,譬如感觉,譬如爱。
张轩辰亦然,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我以为你是真的决定和杜非白做个了断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软下了嗓子,诺诺地望着他道:“只是一个意外……”虽然这个解释我也不太相信,可它毕竟是真的。
张轩辰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的眼底是越发的冷淡。他轻声道:“我知道了。”
短短的四个字,却让我越发绷紧了心弦。我呐呐地发声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