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恣意不想死，当然，今晚这条命也不能就这么交代给他，她还想再跟他多见几次面，陪他度过最艰难的时刻……跟钦哉好好地说几次话，陪他高考，见证他的初恋……
黎北楼并不知道凌恣意的心思，他觉得凌恣意是介意自己现在的样貌，伏在她耳边轻声哄她，“我知道你原来是什么样子，我每晚睡前都会看很多遍你的照片，虽然更喜欢原来的你，但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很好，我都喜欢。”
今晚的他特别黏人，凌恣意不觉得烦，反而有些心疼他。
今晚他跟自己敬为母亲的女人宣战了，他打破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信仰，这种感觉就像将自己撕裂了一般，他一定很疼，很难熬，才会一直黏着她，想在她这里寻得一点安慰。
凌恣意抱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怕！我会陪你！我们都会陪你！”
黎北楼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抬起来，目光像从水里透过来的一样，潋滟之间全是伤痕，他看着她，半晌没说话，复又将头低了下去，脸埋在她的脖颈里，又开始蹭了起来，声音也跟着破碎了。
“好。”
当了半天抱抱熊，浑身黏腻，凌恣意去洗了个澡，等他走出来，黎北楼也已经洗了澡，换了套米白的家居服，正在厨房里热她做好的清粥小菜，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她，洁白的额头上，乌黑的发还滴着水，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看起来精神了很多，好看得惊人。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他笑起来，声音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了。
看他恢复了一些，凌恣意松了一口气。
“味道可能不会太好，凑合着吃吧。”她嗡声嗡气，即便是强势惯了，经历过刚才的事，也还是觉得不自在，不太敢抬头看他。
反观黎北楼就自然多了，说话间已经快速重新装盘，摆在餐桌上，叫她过来吃。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着清淡的食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心情莫名平静了许多。
“今天真得被你吓到了，无论怎么想，蒙眼跳舞还是太冒险了点。”凌恣意说。
黎北楼抬头看着她，唇角翘了翘，“我从小就喜欢将学过的舞，偷偷蒙眼跳一次，对我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道具似乎很太信任我，找来的蒙眼红绸带巨厚无比，当真是一点也不透。”
感情人家从小就这么玩了，自己真是瞎操心了。
凌恣意又在后台时，沈飞跟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并带上一句点评，“这货就是你的脑残粉，还是事业粉，看自己的偶像不认真搞事业，可急死他了。”
黎北楼笑了笑，“刚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他虽然跟我大师兄相熟，但是又跟我大师兄不一样，他是真得爱舞蹈。大师兄从来都只将舞蹈当成是往上爬的工具。”
确实。
沈飞比程佳安红多了，也不见他拍过广告，给商品代过言，综艺也只录舞蹈类的，顶多在一些影视剧里做做舞蹈指导。
程佳安不一样，程佳安恨不得所有活动都接，他甚至拍过抗战片，但折腾来折腾去，观众缘依旧一般。
苏紫琅却最疼爱他。凡事都爱带上他，所以他的名气一直都在，也不至于糊到那里去。
所以这一次程佳安虽然一直在搞小动作，却没有真正下场带队跟黎北楼正面交锋，原因只能有一个，他没那个能力。若是苏紫琅的爱徒带的队伍，一场就糊，那苏紫琅自己也很没面子。
现在黎北楼跟苏紫琅算是正式宣战了，接下来的全国赛，不知道要面临什么。
凌恣意有点担忧，眉头轻轻蹙起，轻声问：“全国赛……会很难吧？”
黎北楼放下筷子，笑了起来，“不难的比赛有什么意思？”
那倒是。
她还是凌恣意的时候，也喜欢有挑战的事情，不难的比赛，连打发时间都算不上，只是浪费时间。
“全国赛的赛场在金城，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参赛，对孩子们来说是个挑战。”黎北楼又说，“而且并没有多少准备时间了，我确实有点担心。”
省赛之后一个月就是全国赛，这一场才是高手云集，压力可想而知地大。
“而且要期末考了。”凌恣意也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阵子忙着比赛，队员们身兼两个角色，特别是那几个学霸，为了训练学业两不误，更是没黑没夜的忙碌，不知不觉今年就要过去了。然后就是期末考，考完试放假。全国赛在假期末。也就是说，整个假期，舞蹈社都要在排练中度过。
这么紧张的行程，就算是学霸秦素雪都会觉得吃力，更何况是钦哉这种学渣，学业上肯定是顾不上了，到时候期末考一塌糊涂，高考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就更忧虑了。
黎北楼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默默握住她的手，“你别担心，钦哉的学业我会放在心上，他要是想考艺校，我会帮着拿主意，若他不想接受我的帮助，还有蒋校长，蒋校长并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蒋明朗当然不是不负责人的父亲，至少比她负责任多了，要不然也不可能用五年时间，把钦哉从网瘾的壳中慢慢拉出来，又支持他的爱好，并且还为了他跑来当校长。
若说不负责任，也是这么多年对钦哉不闻不问的她，不负责任。
凌恣意点了点头，“钦哉有蒋明朗，我确实不该瞎担心。而且蒋家也有实力给钦哉试错。他不像我上学那会儿，机会就那么一个，不能踏错一步，整日像个满弓的箭一样，一刻不敢松懈。”
黎北楼坐在她身边，“真希望我能早出生几年，早点认识你。这样你的生命中就只有我一个男人，我一定好好疼你，不让你那么辛苦。”
凌恣意笑着摇头，“我并不辛苦，我只是……”说到这里她也愣了，她只是什么？遗憾吗？所有的遗憾慢慢也都接受了。生命不知哪天就结束的她，此时只觉得能活着就是幸运。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现在遇见你，也很好。”
黎北楼似乎看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但是终究什么都没问，只是站起来，走过去，在她背后俯下身轻轻抱住她。
“我也觉得，能遇见你真好。”
折腾得太晚了，凌恣意再一次夜不归宿，赵眉尽力给凌恣意打了掩护，又有秦川的闹腾，分散了秦列国的精力，他倒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再次在饭桌上，遇见凌恣意的时候，不满地嘟囔：“你别光顾着自己学，偶尔也带带秦川，别觉得不是亲弟不想管他。”
凌恣意夜不归宿，赵眉对秦列国说她去同学家里跟同学一起学习了。
临近期末，初三的秦川成绩吊着车尾，叫了两回家长，秦列国脸上无光，偏偏秦小妹秦洱成绩都很好，每次老师在办公室里跟秦列国谈话的时候，总要带上一句：“他姐秦小妹上回月考年级前三，怎么他就……不能因为他是男孩就溺爱他，溺爱是害了孩子。”
五大三粗的秦列国，最怕戴着眼镜的知识分子，被小了自己一轮的女老师训得大气不敢出，回家胖揍了秦川几顿，对秦小妹的脸色越来越好了。
凌恣意抬了抬眉毛，看了眼埋头吃饭的秦川，毫不客气地说，“小妹每天回来，叫他一起写作业他都不肯，我怎么管他？”
秦列国筷子一摔，眉毛倒竖，“考试考那个鸟样，作业都敢不写？”说着又对秦小妹说：“小妹，你下回叫他他要再敢不写，你就告诉我，我削死这个王八羔子。”
小妹撇撇嘴，夹了一筷子肉塞嘴巴里，“哦。”
秦川更是埋头扒饭，大气不敢出。
最终还是赵眉出来圆场，连说“川川聪明，只要肯认真，一定能进步的。”又给秦列国重新拿了筷子，装了饭，这场风波才过去。
凌恣意打电话给秦洱，把这件事当笑话讲了，秦洱笑得差点岔气，说：“秦叔叔不是坏人，他就是没什么文化，也不怎么会说话。”
凌恣意不置可否，问她：“钦哉是不是又去找你了，他没难为你吧？”
赛后的当晚，黎北楼太累，没有聚餐庆祝，凌恣意送黎北楼回家，钦哉就跑去医院找秦洱了。把柳柳吓得够呛，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忙着“应付”黎北楼，手机静音，没有看见，第二天才知道这事儿。
“没有……”秦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羞涩，又有点困惑，“他就是让我给他补习，说我欠他的，理应补偿给他。”
“哦……啊？”凌恣意着实惊讶了，她那个学渣儿子，竟然主动要求学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说……
他就是想找借口多去找秦洱几回？
凌恣意心情复杂，沉默良久，才对秦洱说：“那钦哉就拜托你了。”
“凌姐，你别这么说，你知道的……”秦洱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羞涩，像棉花糖，“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吧，她高兴就行。
又聊了几句，凌恣意才挂断电话。
因为期末考，黎北楼给队里放了几天假，且拜托辛枫言将所有的采访和活动都推了，也建议大家少上网刷狂热粉们的言论，无论是吹捧还是贬低，高中生们很听话，开始忙碌与自己的主业，一时间学霸欢喜，学渣忧。凌恣意则开始陷入了新的困境中。
那种会将她逼疯的全身疼痛好几天没有复发了，但是她却开始犯困、疲倦，上课时睡着都是小事，有一次回家的路上也迷迷糊糊睡着了，直接栽在了路边，幸好路边是个花坛，土是松的，她除了一脑门泥，倒是没受什么伤。
还有一次，黎北楼送凌恣意回家，分开的时候，情不自禁吻她，她靠在副驾上，被亲吻，然后……睡着了……死猪一样晃不醒的那种睡着。
黎北楼为此郁闷很久？连问了她好几次：“我技术是不是很差？”
凌恣意赶紧安慰他，“不差不差，我每回都欲罢不能，欲死欲仙！”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垂头丧气道：“我可能就是太累了，不是你的问题。”
黎北楼确实眼见着她越来越憔悴，隐隐开始担忧起来，“是身体出了问题吗？因为那个药？”
z19吗？凌恣意也不知道。
但是她吃完z19确实也昏迷了很久，醒来……天翻地覆了。
这回，如果能在昏迷中没什么痛苦地死去，那上天也不算待她不薄。
只是……
凌恣意抱住黎北楼，窝在他的胸膛里摇头，“我多睡一会就没事了。”
实在舍不得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