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恣意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病房里挤满了人，舞蹈社的全体成员都在，大家看到她醒来，都十分惊喜。
她艰难地移动着眼球，面前出现黎北楼那张俊美的脸，他的头发长长了些，眼底有一片乌青，看起来很疲惫，但是与她眼睛对视的那一刻，还是惊喜地抱住了她，“你终于醒了！”
她想要回抱他，可是浑身无力，胳膊连抬都抬不起来。
紧接着她看到了钦哉，钦哉在哭。
她朝钦哉艰难地笑了笑，钦哉就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
这个时候，其他人才似乎刚反应过来，呼啦都围了过来，围着她叽叽喳喳。
“小替补，没想到你是钦哉的妈妈，那我现在该叫你什么？阿姨？凌姐？”景奇笑着问她。
周锵拍了拍景奇的肩膀，笑咪咪道：“什么阿姨，凌姐的，这是我们队友。叫队友就行，你说是不是？”
其他人点头称是，凌恣意艰难地笑了笑，突然想起来什么，慌忙问黎北楼：“今天是几月几号？”
黎北楼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眉头蹙起，声音低了低，“四月了，四月二十号。”
“那比赛……比赛已经结束了？”凌恣意问，语气中带着期待：“怎么样？咱们队赢了吗？”
这个问题让气氛瞬间沉闷了起来，大家都低下了头，开始躲闪她的目光。钦哉更是别过头去，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
黎北楼面色苍白，不去看她。
大家的表情给了凌恣意答案，她干干笑了笑，安慰大家，“没拿冠军也没关系，大家不都说进入国家赛就已经是一种胜利了吗？没关系啦，开心一点。”
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安慰变得好一些，有几个女生夺门而出，钦哉甚至猛地拎起了黎北楼的衣领，愤怒地吼：“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得罪了苏紫琅，我们也不会被取消比赛资格，都是因为你，让我们的梦想破灭了！”
景奇也咬牙道：“对！我们就是找错教练了！”
凌恣意吓了一跳，挣扎着起身去扯钦哉的手，边扯边嚷：“钦哉，你胡说什么？快放开教练。景奇，你怎么也跟着说这种混帐话，怎么能怪教练呢？你忘了他为大家付出了多少吗？秦素雪，快帮忙拉开他们……”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秦素雪，抬起头，往日里沉静的美目里也充满了愤怒，“有什么好拉的，蒋钦哉也没说错。我为了这个比赛，牺牲了那么多学习时间，结果却因为他的个人恩怨被取消比赛，这对我就公平吗？”
凌恣意不敢相信地看着秦素雪，“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你们……”
可不管她怎么喊，怎么解释，大家就是不听，只一味地指责黎北楼，黎北楼并不争辩，眸子低垂着，目光混沌、痛苦，像一条垂死的鱼。
她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画面，崩溃地光脚跳下地，对着面前的混乱大喊：
“不是这样的。”
“你们怎么能怪他？”
“他才是最痛苦的。”
“大家不要再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了……”
“不要再吵了……”
“不要……”
绝望的感觉如潮水铺天盖地涌来，凌恣意犹如溺水的人，浮浮沉沉，求生本能下，突然猛地从水中坐了起来，连带着一声呜咽。
“不要……”
空气再次涌来，凌恣意睁开了眼睛，大口喘息着。
雪白的病房里，滴滴声不绝于耳，窗户开了一条缝，风吹着麻质的白色窗帘，窗帘一角一下一下寂静无声地拍在墙面上。
窗外的杏花开得很旺，那片粉白的烟霞，在阳光里，美得有点嚣张。
她喘息着，视线回归身边，病房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那刚才是……
做梦吗？
凌恣意坐在病床上，意识恍惚，大脑空白，呆呆发了许久的愣。
这个时候，门开了，一个长发的姑娘提着外卖走进来，看见她坐着，惊得手一松，外卖“啪”一声掉在了地上，眼睛里有眼泪渗了出来，下一秒她便冲了过来，紧紧抱住凌恣意。
“凌姐，没想到你真能醒，奇迹，真是奇迹！”
她抱着凌恣意又哭又笑，眼泪蹭到了凌恣意雪白的病号服上，濡湿了一片，那种温热的感觉让人觉得陌生，她愣了许久的神，才似乎找回了一些神志，含糊不清问：“柳柳？我……睡多久了？”
“二十三天，零十二个小时。”柳柳哽咽着答，胳膊依旧圈着她的肩膀，不肯松开，“我和江医生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真能行得通……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凌恣意被柳柳弄得一头雾水，但与此同时昏迷前的画面也慢慢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冰冷的河水……跟她争抢着相机的狗仔……奋力朝她游过来的黎北楼……
还有……病房里，钦哉、景奇……队员们对黎北楼的指责，说因为他被取消了比赛资格。
她猛地推开柳柳，抓着她的胳膊，焦急地问：“比赛……比赛开始了吗？我们队是不是被取消比赛资格了？”
柳柳抹了把眼泪，一脸诧异，摇头：“没有啊。比赛明天才开始呢，黎哥已经带队去金城了，大家士气很高，怎么会被取消比赛资格？”
看来是梦……幸好是梦，凌恣意松了一口气。
她躺得太久了，身体十分虚弱，只是这么一个大动作，就出了一身冷汗，她虚弱地躺回床上，想想自己的身体状况，竟然还能醒来，也是侥幸，真想着她冲柳柳努力勾了勾唇，“看来，阎王爷又放了我一马。”
柳柳将眼泪抹干，笑起来，“不止是一马，阎王爷暂时都不想见凌姐了。”
“嗯？”凌恣意诧异，“开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柳柳认真地跟凌恣意解释道：“凌姐，你还记得我们研究z19的时候，你做过的逆实验吗？我们每测试一回药性，都用相反的方法实验一遍，最后对比数据。就因为那个实验在z19诞生之前，咱们发现了一种叫做bt65的惰性病毒，如果将这种病毒跟z19的源成分jr29按照一定比例使用，能够修复小白鼠体内部分受损细胞，但是z19开发任务太重，你就将这个发现放置一边，想要等z19发布之后再来研究。”
凌恣意想了起来，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柳，“可是这个实验的前提是要给受体持续输血……你们不会是……”
“嗯。”柳柳使劲点了点头，眼含泪花，“我们成功了。”
“可是……我的血型是rh阴性……你们上哪找配型……”凌恣意喃喃。
“熊猫血，我知道凌姐的血型很罕见。刚决定冒险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到处找能够献血的人，你的器官衰竭太快了，每一秒都在危险中。舞蹈社全体成员都去验了血型，你猜最后是谁跟你拥有同样的熊猫血？”柳柳兴奋地叽叽喳喳。
凌恣意摇摇头，她知道钦哉不是rh阴性血，刚出生就知道了，跟她有亲缘关系的，也是最有可能的人排除之后，她实在不知道是谁跟她一样倒霉，拥有这种要命的罕见血型。
“黎哥啊。”柳柳的眼泪又喷出来了，“黎哥一周分两次抽血，一次600毫升……”
凌恣意深吸一口气，“柳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柳柳轻轻点了点头。
分两次，抽血1200毫升，这是什么概念呢。
一般正常成年人一次献血量是200毫升，最多也就400毫升，那还是在身体素质很好的情况下，而且两次献血间隔要六个月。
一周内分两次，抽血1200毫升，即便是身体素质再好，也会昏厥，严重的会危机生命。
“他不要命了吗？”凌恣意的眼泪流了出来，“这是多久前的事？”
“上……周。”柳柳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也劝他这样会有危险，不如再找个捐献者，可是他就是不听……”
“那他哪来的力气带队去比赛？”凌恣意急得从病床上爬了起来，“我要去金城。”
柳柳忙拦她，“凌姐，你才刚醒，要多休息……姐……你别冲动……姐……”
凌恣意已经跑出了病房，眼泪被风吹得冰凉，她的心确很热，涨得满满的，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似乎也跟她一样急着想要见到原来的主人，正在汹涌着、沸腾着。
想见他……
现在就想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