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黎北楼低头问她。
凌恣意慌忙摇头,收起一脸沧桑,“没什么。教练,学长,我们走吧。”
说着迈开大步,飞快往前走。
问她为什么走那么快?
是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孟之义有话要跟黎北楼说。
这届小孩的心思,说别扭也别扭,说好猜,也太好猜了一点。
不过,她才不想猜别的小孩的心思,她只想知道她家钦哉在想什么,然而却怎么猜都猜不透。真是让人沮丧。
她叹着气,走得更快了。
见前方大踏步走着的少女背影越来越远,孟之义才缓缓开口,“教练,那天……对不起。”
黎北楼当然知道他说得“那天”是哪天,挑了挑眉,指了指他的肩膀,扬起唇,“你没事就好。”
“我听我妈说了……”孟之义面带愧疚,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挣扎许久才说,“她看见你在我家楼下等了一夜……故意没下楼告诉你,我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我以为教练找我我家里,或者给我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我家里至少会告诉你一声不用再找了……是我考虑不周,该给教练也打个电话的,对不起。”
“阿姨看见我了啊。”黎北楼点了点头,笑起来,“看来是存心让我吃点苦头,报我支持你继续跳舞之仇。阿姨还真是可爱。”
“教练,你不生气?”看他全无怒意的脸,孟之义更加愧疚了,“我妈太过分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了,不该一声不吭就跑了。”
“别说得这么一本正经的。”黎北楼笑着打了下他的肩膀,又叹了口气,“我哪里有立场生阿姨的气?原本你都打算退出社团,专心高考了,是我跑到你家,硬生生将你抢过来的。换成任何一位家长都会讨厌我。”
“留在舞蹈社是我自己的选择。”孟之义神情严肃起来,郑重道:“教练你从来没有逼迫过我。我要感谢教练给了我希望。亲眼看看金舞小人是我的梦想,但我知道自己实力有限,而且这个梦想一个人也很难实现,一直一直都压抑着,为了爸妈高兴,很努力地扮演成一个书呆子。是教练给了我希望……让我重新有了活着的感觉。”
少年纯粹的信任和炙热的心,让黎北楼红了眼眶,为了掩饰这一切,半真半假地生起气来,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胡说八道什么?你没实力谁有实力?你可是我的领舞,这么没自信怎么行?”又指了指前面,“你看看人家秦洱,一个上不了舞台的替补整天都得意地辫子翘上天,你也学学她的嚣张。”
孟之义抬头看了眼,大步往前走的少女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学不来。她现在这么豁达,大概是因为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已经看透生死了吧?”说到这里望着她的眼神慢慢忧郁起来,“有时候真想问问她,鬼门关那一边是什么样的?还能不能跳舞?跳跳广场舞也是好的……”
黎北楼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打断了他的话,“年级轻轻的,胡思乱想什么?想知道,以后我告诉你,只要你有耐心,再等我六十八年。”
“六十八年……教练,那个时候你都一百岁了。”孟之义捂着后脑勺抱怨。
“我要活到一百岁,跳到一百岁,你有意见?”黎北楼挑眉。
“没有,没有。”孟之义摇头,笑起来,望着凌恣意的背影,“有时候觉得教练你跟她挺像的。”
“跟谁?”黎北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满地皱起眉头,“秦洱?哪里像?”
“不是以前的秦洱,是现在这个升级版的秦洱。”孟之义的笑容慢慢变得明朗,“总觉得你们身上都有种很坚韧的东西,好像永远都不会屈服。”
“你也一样。”黎北楼揽住他的肩笑起来,“你、景奇、钦哉、素雪……你们都是我优秀的,让我敬佩的孩子……我们的队伍那么棒,今年一定能一鸣惊人,对不对?”
“嗯。”孟之义重重地点了点头,双颊因为激动而潮红,“我会加油!”
两人说到激动处开始尬舞,说是尬舞其实一点都不尬,无论是街舞、爵士两人都信手拈来,虽然没有章法,但是依旧十分有看头。
凌恣意走得累了,本想叫落后的两人走快点,一回头就看到两个傻子在跳舞。
已经引起围观了。大概是因为两人都是颜好腿长的帅哥,过路的人还以为是什么行为艺术,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凌恣意扶额,干脆坐在路边长凳上等着他俩疯够。
路边的树被夜风吹得哗哗响;远处夜市上的露天的ktv传来歇斯底里的“死了都要爱”;夜跑的男女戴着耳机,挥汗如雨从她身边跑过……
夜晚的城市就是一个硕大的舞台。
她又望向被围观的两个傻子,心中突然生出感慨来:人这一生,若真能喜欢一件事,喜欢到发痴犯傻,那应该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吧?
“唉……”
少女身躯里的中年灵魂长长叹了口气,竟不知为何,突然之间,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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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因为凌恣意写得人物小传而慢慢顺利起来,一周之后,整支舞合排了一次,虽然中间还有些不连贯的地方,但是效果已经让黎北楼很满意了。
为了更直观地让大家看到问题,黎北楼经常会录下排练的视频,以便日后播给大家看。摄像机屏幕上队员们气喘吁吁定格在”ending”动作上,黎北楼按下停止键,然后为大家鼓掌,大声道:“虽然细节上还有生硬不连贯的地方,但是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就是体力问题,正式比赛的时候,这样气喘吁吁可不行,大家平时多注意体能训练,早上尽量走路来学校,少坐电梯,多爬爬楼梯。”
大家气喘吁吁地应“好”,黎北楼便要大家去休息,转身去看替补们练习了。
凌恣意就在其中,她正在练习一个滑步,总也练不好,脸上呆呆的似乎魂早不在这里了,黎北楼在她耳边拍了两下,皱眉道:“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凌恣意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对黎北楼干干笑了两声,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这不,下周要月考了嘛,我在想一道题。”
黎北楼斜了她一眼,竟然信了,“又要学习,又要排练,我知道大家都辛苦了,下周前我会把排练时间尽量缩短点,好让你们回去好好复习。”
凌恣意笑起来,“教练,你真是体贴。”
其实,最近,凌恣意确实有些心不在焉,但不是因为月考,高二的月考她还没到能难住她的地步,而且她还让柳柳给秦洱准备一份教材,考完试,将试卷也发给她,让她同步进行。
对于学霸来说,考试不是事儿,真正让她烦心的是,是其他的事……
昨天午休时,凌恣意吃完饭正溜达着消食,顺便比划着不太熟练的舞步,正忘我中,被蒋明朗叫住了,“秦洱同学,你现在有空吗?”
凌恣意听到蒋明朗的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尖起嗓子拔高声音,像只战斗中的母鸡:“没空。”
“那好吧。”蒋明朗十分绅士地笑了笑,“等你有空的时候,记得来校长室一趟,我有件事想跟你谈一谈。”
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凌恣意一个人在原地,还炸着毛,许久都没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