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夜晚的街道上飞驰，拐过一个弯，已经彻底看不见那两个狗仔了，黎北楼才放慢了车速，叹了口气对凌恣意说：“那两个人几天前就一直堵在我家楼下，大概是没堵到人，今天竟然跑到学校门口来堵人了。抱歉，吓到你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被吓到了？”凌恣意无所谓地摆摆手，又诧异道：“没堵到人就是说你几天都没回家？没回家住哪里了？”
“酒店。”黎北楼摘掉了帽子和口罩扔在一旁，在夜晚微凉的空气中，舒出一口气，发白的唇色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全市那么多家酒店，每天换一家，也能住很久了。”
有家不能归，每天都住不同的酒店，这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即便是他故作轻松地说出来，凌恣意也能从字里行间听出一丝疲惫来。
“事情不是过去很久了吗？他们怎么还不肯放过你？”凌恣意为他打抱不平。
“去大师兄的婚礼那天我暴露了行踪，再加上苏艺冰有新剧要上了，翻出旧事再炒一番热度，是她惯用的伎俩，等新剧播完，热度也就过了。”黎北楼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又挑了挑眉，笑起来，“不过，我一次我不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热度也有我一份，没道理只有苏艺冰能用。”
凌恣意立刻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又有些担忧，“你是打算利用这个话题，替我们队伍制造热度？可是这样一来，你不是就更不得安宁了？而且，那些苏艺冰的脑残粉们对你可是一点都不友善。”
“猴精。”黎北楼看她一眼，笑道：“反正都已经不得安宁了，还不如趁机得些实惠。而且，接下来的省赛要采用现场观众投票、网络投票、评委投票，三票累计制，省赛之后的国家赛更是舆论的天下。舞蹈本身就是要展现给大众去看的，如果连这点都接受不了，还怎么参赛？提前让大家习惯习惯，也算是心理素质的训练。”
确实是这样。凌恣意沉默了。
她以前虽然没怎么看过全国高中生舞蹈大赛，但是这场全部由蓬勃鲜活的少年少女们贡献出的视觉盛宴，历年来的动静都很大，她即便是不刻意去看，也能经常听到周围人议论自己支持的队伍，以及粉上的舞者。
国家赛更是全民的狂欢，人气高的队伍所在的学校自然也会拥有超高的名气，成为当地名校。因为这些实实在在的福利在，参赛学校的目的也很明确，很多学校只要拿到邀请函就会拼命自我宣传，没热点也会制造热点，有热点却放着不用，在大家眼里，简直就是暴遣天物。
“咱们队的老对手红枫叶，自从拿到了邀请函，已经上了好几次市里的节目了，咱们总不能落后。”黎北楼又说，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笑，“进攻其实比躲避要轻松多了。”
“你是不是故意躲着的？等苏艺冰团队闹得差不多了，舆论发酵到了一定程度再出手效果会加倍。”凌恣意笑眯眯道，“也不知道是谁猴精猴精的。”
黎北楼侧头看她一眼，皱眉摇摇头，“你一个高中生怎么连这个都懂？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哪里学来的？”
控制媒体，引导舆论，这一招不是娱乐圈的特权，但凡上点规模的公司都有公关部门，这些手段是公关部门的拿手好戏。当然，招数大概是这些，就看谁用得好，使得妙。好公关都是人精，千金难求。
黎北楼当然是没有专业的公关为他出谋划策，为他跟媒体周旋，他得全靠自己。
不过，看来，他大概成竹在胸了。
想到这里，凌恣意舒展开眉目，答非所问，“我们是不是要做好当明星的准备了？”
“哪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黎北楼勾了勾唇，笑容有些沉重，“明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心理素质这关过了再考虑什么明星不明星吧。”
说着话，车已经停在了秦洱家所在的小区外，黎北楼靠边停下，好让凌恣意下车。
凌恣意扯了扯书包带，对黎北楼说：“心理素质不好，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迷茫不知道该往哪走。我们不怕的。我们目标明确，而且领路人够优秀，所以我们一点也不迷茫。”说着，龇牙一笑，打开车门一溜烟跑了。
夜色冰凉，老旧小区外的路灯年久失修，忽明忽暗，黎北楼在黑冷中坐着，咀嚼着她的话，身上竟觉得无比温暖。
他仰头靠在车后座上，笑着目送着她的背影，心里似有只小猫在挠，软软的香香的，奶萌奶萌的小猫，让他疲惫的身上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治愈。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他才恋恋不舍移开目光，心想这小怪物不管是什么来路，对他而言都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他得好好地跟着，可不能跟丢了。
接下来的几天，凌恣意陆陆续续从身边同学那边听说，校外总有人在打听舞蹈社教练的情况，学校领导注意到这种情况后，第一时间加强了学校四周的警备工作，增加了警卫人数，看到可疑的人一律赶走，情况才得到改善。
即便这样，在市比赛中露过脸的舞蹈社成员们还是会在校外被骚扰，凌恣意很担心蒋钦哉的状况，让秦洱发消息问他，得到了答案是：被拦过几次，他一言不发冷脸闭嘴向前走，对方就放弃了。倒是网上有了他的粉丝团，不但给他建了后援会，还往学校给他寄礼物，这让他很困扰。
凌恣意听闻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儿子这颜值，不输当红小鲜肉，而且跳舞又好，还酷爱摆臭脸，正合当下小女生的审美，有粉丝是必然的，没粉丝她才要好奇大家的审美观是不是坏掉了呢。
凌恣意与有荣焉，让秦洱向蒋钦哉提议，粉丝寄的吃的，要是不好处理，不如……全给她。嘿嘿。
她也就开个玩笑（才怪），没想到第二天，蒋钦哉当真鬼鬼祟祟将她拦了下来，递了个超大的黑色塑料袋给她，“前几天的都被班上同学分了，这是今天收到的，全给你。”
“这……”凌恣意表面愕然，心里乐开花，“多不好？”嘿嘿嘿。
“我以为你不喜欢吃的……要早知道，就都给你了。”蒋钦哉看她嘴角的口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地笑，“挺奇怪的，你这么爱吃，到底是怎么瘦下来的？”
凌恣意收起一脸贪婪，嘿嘿一笑，又用上了“对付”黎北楼的那招，“我吃得很少。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家有三个，可想而知竞争有多激烈。”
蒋钦哉将信将疑，满心同情，“这些你都拿去吧。不过，我跟后援会的会长说了，不要再往学校寄礼物，以后大概都没有了。”
“没事没事，这些够吃很久了。”凌恣意已经心满意足，儿子给的吃的，她一定要好好珍惜着吃。
凌恣意将零食暂时藏在黎北楼的办公室里，才安心去上课。
排练完，她去取零食准备塞进书包里，分批运回家，又在黎北楼办公室遇见了钦哉，钦哉刚洗过澡，短发也刚吹干，蓬松松的散发着熟悉的椰奶香，让她一阵恍惚。
椰奶香味的洗发水是钦哉最爱的，从小用到大，没想到现在还在用。
她笑了一下，故作自然地打趣他，“你用的椰奶香的洗发水？像个小朋友一样。”
钦哉挠挠刚吹过的头发，脸上有些别扭，“我妈喜欢，每次用完她都要抱着我的头闻一下……”
凌恣意愣了一下，眼睛有点发酸。
钦哉的发质有点随她，是偏硬的那种，平时摸着手感并不好，只有洗完刚吹干的时候，摸着是最柔软的，再加上椰奶香，每次都能让她疲惫的心瞬间融化。等他洗完澡出来，抱着他的头闻一下，比泡椰奶浴还要治愈……
每次他这么做的时候钦哉都表现得很不耐烦，急着想要推开她，她当初以为他是真得讨厌，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害羞。
她迟迟不接话，让蒋钦哉感到很不安，挠着头，皱着眉转移话题：“你把零食藏这里了？教练知道吗？”
凌恣意这才回过神来，忙压了压情绪，说：“知道。每天都要交租，一包火鸡面，贵得很。”
蒋钦哉笑了笑，“教练也爱吃火鸡面？”
“爱，爱得不行。要不是我态度坚决，他就要把所有火鸡面都抢去了。整天让我们注意管理身材，他自己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凌恣意正吐槽吐得开心，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幽灵一样的声音：“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凌恣意眼皮一跳，转一个身，看见靠着门框站着的黎北楼，脸上瞬间换上了谄媚地笑：“哪有人说您坏话？教练您这身材根本不用管理，这腰这腿，简直就是艺术品。”说着，还“啪啪”鼓掌。鼓完掌，拎起塞满零食的书包，一溜烟跑了。
黎北楼无奈地摇着头走进办公室，看见钦哉，指了指办公桌，“你想看的那本编舞的书，我借到了，在抽屉里，自己拿。”说着，看了看塞满柜子的零食，笑道：“秦洱这小丫头跟狐狸似的，哪像个高中生啊。”
蒋钦哉也跟着点点头，“嗯，这样挺好，不像以前那么内向。”
“是啊。”黎北楼抬头，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以前是个内向的人。整天低着头，长头发遮着脸，我远远见过，倒一次都没看清过她的长相。”
蒋钦哉望着门口若有所思，“大概是因为那件事，让她脱胎换骨了吧。”
黎北楼点了点头，笑起来，“对啊，彻底脱胎换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