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蠢直男在临睡前发现女朋友尚未回家,才急急打电话召唤,居然是自作多情了,原来蠢直男根本没在意自己的女朋友是否应该回家了,他居然都没在意她这么晚还没回家?这真的太过分了——越想越气愤,在迅速挂掉了陈晗的电话并关机之后,洛小鹤想立刻离家出走。
但是谈何容易?自从三年前决定跟万斯年一起生活,她基本上只有节假日才回到自己家里去探望一下父母。当初父母并不同意洛小鹤搬出去住,原因很传统:一来家里不是没有房间,二来,他们认为万斯年的人品有待考察,无名无分地生活在一起,又不是近期结婚的目的,有些不妥。为这件事她和父母好长一段时间都关系比较微妙,大家都不赞同彼此,但这话题只要一谈就会气氛尴尬,所以,因为没有达成一致,所以谈和不谈都已经无法拥有愉快的气场。久而久之,洛小鹤尽量减少回家的时间,再慢慢地,基本上很少回去了。现在变成,只要回家一次,父母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大概是觉得他们是吵架了,她才回来。这样的话,彼此的感受就会更加差劲,导致洛小鹤真正的吵架想躲起来的时候,反而不愿意选择回家。
洛小鹤也难以跟父母解释自己搬出去住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因为想跟万斯年连体婴一样24小时搅拌在一起,事实证明,他们确实也没有因为同居而过分黏连,始终保持着一个大家都能够接受的空间,其实最残忍的真相是,洛小鹤并不想跟父母继续生活了。
这其实也算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在搬出去之前,她的所有朋友们都对这件事感觉不可思议。
在朋友们表达不可思议之前,她竟然一直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余弦是那种全家早年就移民国外,她在国外读完了基础教育回国的,她的思想已经非常脱离本土的思路,她无法理解一个女生超过16岁还跟父母同住是一个什么样模式。
余弦从小学起读的就是寄宿学校,一年到头见到父母的次数也不多,她有她的学业要完成,父母有自己的事业要打理,国外的生活并没想象中那么轻松,必须要付出更多来维持一个生活上的轻松感。也就是在这样的思路指导下,余弦从小就很独立,也明白无人可指望,人生道理要自己走,反而和父母保持了共同进步,相得益彰的关系,她回国的决定甚至没通知父母,但他们是没有权利干涉她的选择,就像她不会去干涉父母的人生一样。
所以,当余弦偶尔得知,洛小鹤竟然一直跟父母同住,她简直像看到了考古化石一样,重复了三遍:“你跟父母同住?在一个房间?一起吃饭?”
“是啊,当然是在同一屋檐下,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生活……”
“你晚上会出门约会吗?”
“基本不会吧,再晚也会在十点左右回家。”
“十点?为什么?十点不是夜生活的刚开始吗?”
“因为爸妈要休息了,太晚回家,会打扰他们……”
“平时朋友来家里开party呢?”
“几乎不……”
“亲爱的洛小鹤,你好像是过着高中生的生活……”
“这……”
“成年人是不应该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
余弦在发出感慨之前,洛小鹤丝毫没有这件事有什么特别,而且她固执地认为,余弦从小在国外长大,所以她的思维跟正常人不一样,不该拿她的标准去衡量,她觉得跟父母生活其实没什么不妥,而且从小到大也是习惯了这种模式,当乌凉也发出类似感慨的时候,洛小鹤依然没当回事,乌凉听说洛小鹤每天和父母生活的事之后,立刻说:“洛小鹤,马上搬出来。”
“为什么?”
“很简单,你长大了,那是你父母的家,不是你的家。”
“可是我没有成家,我父母的家就是我的家吧。”
“不不,当你大学毕业后,你就不能再留恋父母的加了,你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但是……“
“如果你不脱离父母,你永远不会长大。”
“一起生活也有一起生活的好处吧。”
“有什么好处?除了可以免费吃他们做的饭,跟他们分享电费水费燃气费网费,但这些的代价是,你要不停被他们念叨,你要接受他们的生活习惯,比如十点睡觉五点起床,你被他们吞噬,你没有自我了”
“什么是自我……”
“比如说,你应该有在家里裸体走来走去的自由。”
“……”
“再有,你应该有自己的时间表,不应该跟他们混合。”
“……”
“另外,家里的布置,也不应该沿袭他们的审美,要知道,父母的审美是有多么糟糕……”
“……”
“所以,赶紧搬家,我怀疑你已经被父母同化了。”
“如果说真心话,其实我觉得被父母同化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从省钱角度,和父母一起住,吃住行,确实可以省却一大笔费用,家里永远有热汤热水,有人走动,有人发出声响,一个人住,不是太孤独了吗?”
“孤独是内心的东西,不是说你找几个居住伙伴,你赖在父母的鼻息下,你每天纠结一帮朋友,就可以治愈孤独的,孤独这个话题很大,不方便单独拎出来说,但是最重要的是,你真的应该马上断奶,不要再躲在父母的怀抱里当婴儿,你要学会自己安排生活,你应该有自己的交际圈子,你应该去恋爱,和爱人去创造更多的未来生活,你是个独立的个体呀。”
“但是,我离开父母,他们不会难过吗?”
乌凉叹口气说:“亲爱的洛小鹤,你虽然是因他们而来,但你来这世界的目的不是他们,你应该早点懂这个道理,他们也应该早点明白这个真相。”
不得不说,乌凉的话给洛小鹤的震撼还是很大的,她从前很少思考和父母的关系,但乌凉说,孩子因父母而来,但来世界的目的不是父母,这句话令洛小鹤仿佛清醒,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一直没有跟父母脱离生活关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余弦说的也没错,其实她还是有一种偷懒的心态,有一条隐形的脐带,勾连着她和父母,如果不狠心剪掉,她将永远无法真正长大。
可是,问题也就真的来了,当她勇于减掉脐带,变成真正的大人的时候,一起携手走未来的那个人是否可靠,是否值得,是否百分百是正确的人?也是一个问题。
在这样一个心烦意乱的夜里,在自己并不开心持续到深夜却没得到抚慰的愤怒里,在她决定用一种态度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时候,她发现自己真的,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