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故人5
不同于照片上的严肃认真，现实生活中的程建华多了一丝亲近和温柔。
他虽然年过半百，上身稍微有些发福，但是因为身子站得笔挺，把身上灰色的西服完全衬起来，整个人都变得精神帅气了许多。
这是一种成熟的魅力。
“林小姐？”程建华把她拉回现实。
林晚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才点头回应，“先生有事吗？”
“我是程熙的父亲，想和林小姐当面谈谈，不知道林小姐是否有时间？”程建华微微带了些笑容，但并不让人觉得和善。
“程熙的父亲”五个字就像是一盆冷水，从天而降，足以把林晚浇个透心凉。
林晚和顾言之对视一眼，那人面色冷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晚收回目光，直视着程建华，不卑不亢：“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上班时间不能谈私事，而且我也没有兴趣和您谈话。”
“林小姐，有些事情将就一下就过去了，又何必那么认真？”程建华眯着眼，似乎有些玩味。
林晚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嗤笑：“将就？拿我和我孩子的命去将就你们？因为您的一句话，您和您女儿对我的轮番恐吓，威胁，甚至是迫害就都可以烟消云散了？感情您女儿就是女儿，我就不是爹生父母养的了？”
呵，她还真不是爹生父母养的。林晚自嘲地想着。
不知道为什么，顾言之竟然从这个女人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悲凉。
顾言之动动喉结，想要抬起手给她一个拥抱，可是他压制住了这个强烈的欲+望，只闷闷的说：“走吧。”
眼里的情绪百转千回，转过身去，却又是一潭平静的泉水，毫无波澜。
“程叔，赛车新场地的事，您定好时间和我秘书联系就行。”
见到程建华点头之后，直接坐到了后面，示意林晚离开。
当然，林晚也确实毫不犹豫地踩下了油门。
“下周六是父亲的忌日。”顾言之没头没尾的说。
林晚从后视镜望去，只见顾言之靠着座位后背，闭着眼睛，丹凤眼上翘的眼尾，风情万种。
她晃晃脑袋，没有说话，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滔天骇浪。
顾爸爸把她从孤儿院接到顾家，把她当做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得知她喜欢顾言之之后，又帮她指婚于顾言之。
但凡她还有一点良心，就应该去祭拜顾爸爸。
但是她不能。
没有人知道，顾爸爸的忌日和她母亲的忌日是同一天。
顾爸爸有妻子，有儿子，有朋友，有顾家的亲戚，顾氏的员工……可是她的母亲只有她一个。
林妈妈的墓地在B市城郊的最外围的一个公共墓园里，路不好走，没有公交车可以直接到达目的地，来来回回需要一天多。
忌日这天，林晚起了个大早，带着林安生转了几趟公交车，又走了好远才到墓园。
以前在A市的时候，每逢母亲忌日，她都是一个人开车过来的，这次终于能带林安生来看母亲，也算是圆了一桩心事。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母亲的坟墓前。没想到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把周边打扫的干干净净，墓碑前摆放了一大束母亲最爱的百合花。
她下意识的向四周看了看，墓园里确实没有一个人。
“妈妈，姥姥好漂亮啊。”林安生仰着小脑袋，两只手紧紧的抓着林晚的右手。
母亲是一个明亮美丽的女人，身材高挑，五官端正，气质和相貌相辅相成。
然而她除了母亲的傻，什么都没有学到。
若是不傻，怎么会那样痴迷地去爱一个人？
不过她比较幸运的是，她可以及时幡然醒悟，而不是像母亲一样，临死前还是念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简直可笑。
“妈妈，不哭，吹吹，不哭。”林安生抱着林晚的大腿，皱着小眉头，焦急的说着。
林晚抬起手，才发现原来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了出来，她擦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腿里，失声痛哭。
她想告诉母亲，她现在过得很艰难，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像母亲说的那么美好，她很累，很想休息。
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周一曾经问过她，明明两滴眼泪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下跪。
她也想哭，可是她哭了又能怎么样？谁会去在意她为什么哭？谁又会去帮她解决伤心事？
她一直都知道，欺负别人养活自己都要她自己来。
“妈妈。”林安生软软糯糯地叫着，心里也一阵慌乱，他很少见妈妈哭，他也没有办法让妈妈不哭。
他是一个没有用的宝宝。
“晚晚，你果然在这里呀。”一个男声从背后响起。
林晚收了收眼泪，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起身回头看去，有些惊讶。
“向阳，你怎么……来了？”
徐向阳拿着一捧花，翩翩走过去，调侃：“当然是来堵你了，你每天这么忙，好不容易一个周末，还找不到你人。”
林晚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忘了，你之前和我说过，你每年的这一天都要来这里见你妈妈的。”徐向阳勾唇，嘴角溢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像是在宣誓自己多么的聪明。
林晚想了想，并没有想起任何有用的信息，大概是自己什么时候随口提了一句，徐向阳记住了吧。
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是你儿子？”徐向阳看着地上的小不点儿。有种很眼熟的感觉，眼皮隐隐跳了两下。
“对啊。”林晚抽抽鼻子，扯出一个笑容，对林安生说：“安安，这是徐向阳，向阳叔叔。”
林安生乖乖叫人，徐向阳摸摸林安生的小脑袋，蹲下身子把林安生抱了起来。
总有刁民想抱朕，林安生满是无奈。
得益于徐向阳的帮助，林晚他们天黑之前回到了市里。
一路上，徐向阳都在和她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一直到她下了车的时候，徐向阳突然叫住了她。
“晚晚，有没有考虑来我公司工作。”
林晚眨眨眼，只看着他，也不说话。
“来徐氏，对你来说可能会更轻松和方便一些。”徐向阳轻笑，找了一大堆理由，向林晚抛出橄榄枝。
不得不说，林晚是有些心动的，但是她又不能告诉徐向阳，自己欠了顾言之一大笔钱。
这些钱对于徐向阳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有些东西，她只能靠自己。
这是最基本的尊严。
“安安，你要不要妈妈放松点儿？”徐向阳把话语权交给怀里抱着的林安生。
林安生倒也不傻，看看徐向阳，又看看为难的林晚。小眼睛轱辘一转，看到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大叫：“叔叔！”
林晚和徐向阳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看去，这才看到前方的黑暗中，一个男人靠着一辆车，侧身而立。
男人和这片昏暗格格不入，却又像是和昏暗融为一体。
“顾……顾总……”半晌，林晚才不确定的开口。
实际上，她和顾言之的目光交汇到一个点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了顾言之。
她不确定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楼下。
而且就他的背影来看，她竟觉得他有些落寞。
也是怪哉。
“父亲昨晚有托梦，说是想你了。”顾言之站在远处，站定，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对面的三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这样不知所措地对待一个人。
“既然来了，就请顾总上去坐坐吧。”徐向阳故作亲昵，含糊不清地说。
林晚抽抽嘴角，没做任何回应。顾言之抬手看看手表，直接上车离开，经过林晚时，说道：“父亲待你不薄，少一场约会，去看他一次，别让他寒心。”
说完，顾言之的车一下就窜出了好远，说出来的话就这样轻飘飘地钻进她的耳朵。
她不怕顾言之的剑拔弩张，但是她怕极了顾言之的这种漠然，像是印在生命中的特性，怎么也改不了。
……
周一上班，林晚不自觉地多了一份心虚。
然而顾言之冷着脸，和平时没什么差别，该差使她的地方一点儿都没有少。
不过林晚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见到程建华第二次。
她作为一个司机本来是要在停车场等着人的，谁知程建华特意找人来告诉顾言之，让林晚一块儿进去。
顾言之没做表示，但快到目的地时，他突然把她往身后拽了一下。
“跟在我身后，别乱动。”
他冷着脸，可能是不信任她，又对另一边的高阳说：“看好她。”
“好的，我知道了。”高阳还微微鞠躬，说的那么认真。
当事人林晚表示心里完全不是滋味。
不等她发表意见，程建华就已经过来，视线在林晚身上扫了一眼，但并没有提及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赛车场区经理带着他们在整个场区转了一圈，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
一直到赛车观看台上，程建华突然让人停下来，说要休息一会儿。
“这是我们测试跑道的赛车。”经理指着跑道上蓄势待的几辆赛车介绍道。
程建华微笑着点头，谁知，他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林晚，吓了她一跳。
他笑意盈盈地对顾言之说：“言之，我们打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