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相同中的不同4
或许是过于惊讶林晚会问这个问题，程建华连表情都忘记了怎么安放，然而林晚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像是非要等到答案似的，程建华一时迷惑，却还是如实相告：“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有思考过，实话不瞒你说，小思自小早熟，别说是和小熙有什么矛盾，就是和别人都很少有纠纷。”
说着，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眯眯地回忆，“其实我们家最活泼的应该就是小念了，明明和小思是双胞胎，结果总是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的，如果当年她没走，我们家应该就会更有生力一些吧。”
不得不说，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林晚的想象，现在得到答案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只能虚应一句：“时间会改变一切的，程先生何必把自己困在想象之中，没有意义。”
“对！没有意义。”程建华回笑，说道：“但是年纪大了就容易胡思乱想，没得治啊！”
说完，他又自顾自的蹲在墓碑前：“阿笙，我就先走了，如果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早些找到小念，让我们父女两个都少受些苦。”
程建华的表情太过于真切，刺的林晚久久不能回神。直至程建华起身向她道别：“既然你不愿意和我一块回去，那我就先离开了。”
林晚僵硬地点点头，看着程建华微胖的背影，忍不住大喊：“可不可以让程熙过完年再回来？”
程建华的背影顿了下，最终到底还是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他直接摆了摆手，然后大步离开。
林晚嗤笑，轻声骂道：“林晚你就是个大傻子。”
她蹲在母亲的墓碑前，终于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其实不只是程建华，她最近也时常在想，如果当年和妈妈走的是无所不能的程思，那么情况会不会好很多？也或许，母亲就不会落到有病没钱医治的田地。
更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种举步维艰的生活里。
……
林晚回到家已经五点多，家里没有人，屋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她瘫坐在玄关换鞋的地方，坐了好一会儿才掏出手机给林晗打电话。
电话铃声刚响就被人给接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欢脱地声音：“姐姐，猜猜我是谁？”
顾言宸！？
林晚在心里惊呼，不等她说出自己的疑问，手机那边又传来了声音：“姐姐，我可想死你啦！你有没有想我？”
这个问题让林晚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答，所以她依旧只能给予沉默。然后那边的心态一下就崩了。
“姐姐，几天没见，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这次也不等林晚说话，顾言宸就又开口，“我都说我不在家住了，你非要我在家住，现在姐姐忘记我了，你说怎么办！”
很明显不是在和她讲。
顾言宸的声音委屈巴巴的，让人一下子就想起他卖萌的小表情。林晚心里一片柔软，但是到底是比较在意之前顾言之说的话，只好含糊其辞：“言宸，小晗呢？他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呀？”
一听到林晚的声音，顾言宸立马就停止了哭闹，“姐姐，你没有忘记我啊！吓死我了！姐姐，你还没说你有没有想我呢。”
接着，电话里静悄悄的，像是在迎接庄重而又神圣的一刻，林晚沉溺在黑暗中，如同隐匿了一切世俗，她觉得自己可以很痛快的告诉顾言宸自己的心里话——她很想他，想要再给他做好吃的；就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带着他们三个熊孩子去外面玩耍，就算谁做了容易挨打的“熊事”也没关系，只要在她身边就好。
然而这些话却如鲠在喉，如同隐约可见的星光，渐渐消散在黑暗中。
半晌过去，林晚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过这一次有人解救了她。
“你不是这就要和她见面了，为什么非要急于这么一时呢？”
是顾言之。
一瞬间，林晚竟不知道该感谢他好，还是怨恨他好。所幸顾言宸接受了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开开心心的说：“姐姐，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回家了，你乖乖等着我们啊！”
林晚想要拒绝，随即又觉得这样一次性说清楚也好，于是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也不再问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你应该长点记性，果断地拒绝他。”黑暗中似乎有个人这样对林晚说。
但是林晚太累了，靠在鞋柜上一动不动，任何想法都止步于萌芽中。
林晚是被开门声惊醒的，门外隐约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林晚从地上爬起来，打开灯，刚好门也被打开，林晚就这样和最后面的人来了一场对视。
尴尬，且无奈。
“姐，你也是刚回来？”林晗看着她的行头，率先开口。
紧接着就是揪着林晗衣角的林安生也屁颠屁颠进来换鞋，反倒是电话里话最多的顾言宸，此时反而没了话，只眼巴巴的看着她，直至林晗推了他一下，这才腼腆的笑着摸了摸脑袋，说：“姐姐，你有没有想我啊？”
锲而不舍的问题。
林晚拍拍他的肩膀，依旧是答非所问：“怎么大过年的跑别人家来了？”
但是这句话的效果应该是一击必杀。
果然，顾言宸脸上的表情立马凝固了，不知所措的回望着顾言之，神情里满是不安。可是顾言之又能给他什么说法呢？
依旧是林晗先开口：“别在这儿堵门了，先和我去屋里暖和一下吧，这个天怪冷的。”
说完，他就拽着顾言宸和林安生进了家里，路过林晚的时候，顾言宸还在小心翼翼地偷瞄着林晚，见她确实没有提出异议这才安心进门。这样的举动完全不像是平日里的那个张牙舞爪的熊孩子。
林晚靠在玄关边，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脑子里一片混沌，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梦的内容已经全然忘记，唯独记得梦里的自己好像在寻找什么，找了好久，没找到。
简直不能再惨了！
“顾言宸这两天一直哭着闹着要来找你，今天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带他过来的。”
顾言之打破屋子里的安静，林晚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意有所指：“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听到您说实在没有办法，我一直以为您无所不能呢。”
然而这玩笑话并不是用开玩笑的表情说出来的，尤其说完这句话之后，她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表的认真：“还有，无论如何，除夕夜在别人家过确实不合常理，您也是大户人家，这点应该是不需要我多说的。”
“林晚！你的心怎么还是这么狠？”顾言之突然炸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似乎还真像是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时间，林晚又想起今天白天程建华说的“父亲无条件支持女儿”这一观点，那对于顾言之来说，身为“父亲”，他可以为了顾言宸辱骂她；身为“恋人”，他也可以为了程熙侮辱她。
最讽刺的是，事实上，他不是父亲，也不是恋人。
林晚舔舔唇，好笑地询问：“逼着我和顾家断绝关系的是您，说我心狠的还是您，那请问顾先生，您说我应该怎么办才能满足您的要求？”
“不要阴阳怪气的说话。”顾言之微微蹙眉，然后又不满的纠正：“我什么时候逼你和顾家断绝关系了？你这么多天没上班，我有让人找过你？”
“抱歉，我递了辞职信，您若真要我赔偿违约金，也是理所应当，我无话可说，过两天就和之前没还清的钱一起打到您的账户上。”林晚这话算是无懈可击的，每一句话都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但是连在一起就是这么气人。
就在顾言之认为自己快要爆发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了动静。
“姐姐，不是爸爸不让我回来的，你不要和他吵架。”顾言宸畏畏缩缩的替顾言之解释，但不想正好戳到了林晚的痛处——不问前因后果，只相信自己亲近的人，只保护自己爱的人。
一瞬间，林晚的脸色都变得不正常了，就连顾言之都觉得可怖，更何况是心智尚不完全的顾言宸。
“我没有和谁吵架，大过年的，我为什么要给自己不痛快，就算是谁给我招不痛快，我把他关在门外就是了，干嘛要吵架？”林晚说的气急败坏，尽管已经把声音扼制的在颤抖，还是把屋子里面的林晗和林安生招了出来。
其实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林晚就已经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有往回收的道理？
顾言宸先是被吓愣了，随即就开始哭。他一边抹泪，一边去找顾言之。顾言之把他带到身后，保护欲十分明显，让林晚无地自容。而且身后还有两个不明真相的孩子在看着，这让她不得已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很明显，这一次顾言之并不想放过她，依旧直愣愣地看着她，让她继续说个所以然。谁也没想到，最先打破尴尬的是还在哽咽的顾言宸。他透着脑袋，可怜巴巴的说：“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呀？我以后都不离开你这么久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