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晓知冬的笔迹流畅干净:
“申屠相公您好,我是山匪王小虎的兄弟,名叫晓知冬,叔父是当朝皇上。至于父亲是谁,眼下还无从得知。”
“现今给您写信,是有要事相商。您的夫人与侄子都在我们这儿。若非山寨委实揭不开锅了,我们决计不会做出这等绑架勒索的事!若您能够体谅,请接到信后,带上银钱来山寨接回尊夫人与侄子。”
末了,晓知冬还落了两个字:等你。
申屠月被最后这“等你”俩字逗乐了。
“这算什么?”
她这笑容才刚露出来,就被张元宗给瞪了回去。
“笑笑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张元宗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上是两道拧紧的眉。他拿过了信,仔仔细细地从头看了一遍,越看越是心慌。
“太猖狂了!这山匪委实太猖狂了!绑了嫂夫人与阿南,还敢如此挑衅我们!”
申屠月嘴角抽了抽。
张元宗你是从哪个字看出人家是在出言挑衅的呢?
“不行!必须报官!”
张元宗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信大步往外走。
他刚走两步,就被申屠枫一把拽了回来,手中信也被夺了去。
申屠枫冷声说:“你急什么?又慌什么?”目光阴冷地扫过了信,心头想到:呵,走?原来是走去了这儿!
张元宗急道:“能不急嘛!待会这群山匪伤害嫂夫人与阿南怎么办?”
“不会。”
申屠枫将信慢慢折起来,“管念念认识那群山匪。”抬眼,眼底尽是冷漠,“并跟山匪头子很有交情。他们会绑架管念念?会对她不利?呵。”
申屠枫冷笑,摇了摇头。
申屠月夫妇一听此言,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不对来。
张元宗迟疑地问道:“兄长的意思是说,嫂夫人串通山匪,绑走了阿南,来向我们勒索?”
他的眉头已随着他的话,蹙成了一团。
“嫂夫人竟然……太过分了!”
“过分什么啊!张元宗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申屠月气得火冒三丈,一把就揪住了张元宗的耳朵,“我嫂嫂人美心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唉哟疼疼疼!我同你说,人不可貌相!漂亮姑娘是会吃人的老虎!”
“胡说八道!我怎么就不吃人?”
申屠月气得跺脚,转头望向申屠枫,“哥哥!你快说话啊,嫂嫂不可能如此!”
申屠枫却沉默了半晌,捏紧了手中的信——一如他当日捏紧管念念写给李浥尘的信一般。
申屠枫回神,道:“张元宗说得对,人不可貌相。”
这话分明就是印证了张元宗的话。
张元宗有了底气,急忙拜托了申屠月的魔爪,道:“你听听你哥哥说的!”
他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耳朵,又愤愤不平地说道:“你还整日里夸你那嫂嫂如何如何好。现今怎么?她都串通山匪,将阿南绑走了!你还觉得她好吗?”
“觉得!”
申屠月朝着张元宗怒吼。
张元宗只觉得申屠月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转头便向申屠枫道:“咱们报官去罢。”
申屠枫捏着信没说话。
申屠月急道:“报官?抓我嫂嫂?”
“对!抓你嫂子!还有那群山匪!”
“你敢——”
“不用报官了。”
这声音?
申屠月急忙望去,只见管念念与阿南正站在门口。
管念念已到了有一会了,听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脸色一点点难看下去。
她目光环视过屋内的三人,到得申屠枫那儿,略略一顿,又很快错了过去。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罢了。
管念念低头,向阿南说:“去罢。”
“我不!”阿南却握着管念念的手,急忙躲到了她身后。眼前分明是他的亲生父母,他却宛如见着了鬼怪一般,小脸拧巴到了一堆。
申屠月面露忧愁。
张元宗却急得想上来抢人,“你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吗?自个儿的父母都不要了!你还想做什么?”
“舅娘!”
阿南被吓得快哭了,小手紧紧攥着管念念的衣裳。
管念念看着冲过来要抓走阿南的张元宗,忍了又忍,终于在他一把扯过阿南的手时,发了火气。
“就你也配为人父母?”
管念念这话掷地有声,强硬中带着讥讽,问得张元宗一愣。阿南也就是在张元宗愣神之际,急忙摆脱了张元宗的手,窜回到了管念念身后。
“嫂——”
“小孩懂什么?”
张元宗刚开口,就被管念念给截了回去。
“谁对他好,他便向着谁。他不乐意跟你们在一起,你们自个儿心里没点数么?什么都是孩子的错?什么都是旁人的错?你有空怪这个怪那个,就没空去反省反省你自己?”
管念念这火力十足的,直将张元宗轰得渣都不剩。
张元宗好半会才反应过来,理好了回击的话,张口方想辩驳,便被管念念的问题打了个七零八落。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话对于张元宗这个读书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直问得他面脸通红。
就连他媳妇儿申屠月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申屠月含笑望向管念念,方想开口道一声“嫂嫂威武”,哪成想,她这嫂嫂竟转而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你又有什么可笑的呢?阿南不是你的孩子吗?你的丈夫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你觉得很可笑吗?竟丝毫也不觉得悲哀?”
管念念抿唇,道:“你现今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在其位,谋其职。你既然做了人家的娘,就应该好好肩负起自己的责任。要么,你们何必生他呢?”
申屠月被说得小脸羞红。
偏偏管念念说的话又字字在理,她根本也无从反驳。
申屠枫看着羞红了脸的二人,不住皱眉,道:“管念念你……”
“我还没说你呢!”
管念念这一把火既然烧起来了,那便势要将这把火烧个痛快的。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任!你收到一封不晓得从哪里来的信,就怀疑我勾结山匪绑架阿南——你还不如你妹妹!王八蛋!”
气得她肺都要炸了!
申屠枫这一被她吼的,也渐渐明白过来——她要真绑架了阿南,此时也不可能将阿南送还回来了。
但,他不也就是在气头上这么一说么?哪成想这么巧就被她听着了?
“念念……”
“别叫我!”
管念念这一通骂的,倒把她自个儿骂得头晕晕乎乎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下心情。
罢了!罢了!
管念念朝申屠枫吼了句:“你自己反省反省!”便猛地一转身,夺门而去。
申屠月环视过屋子里茫然的两个男人,跺了跺脚,也跟着说:“你们自己反省反省!”说罢,也夺门而去了。
看这方向,是朝着管念念那儿去了。
阿南望着自家娘亲与舅娘的背影,忽地意识到不对来,急忙扔下一句“你们记得反省”,便迈开小短腿,忙追随娘亲与舅娘的步伐去了。
屋子里,申屠枫与张元宗面面相觑,两脸茫然。
张元宗愣愣道:“反……反省?”
倒是申屠枫先反应过来了,脸一沉,将张元宗赶出了门。
“你自个儿回家反省!”
砰一声,木门关紧。
张元宗怔怔望着木门,喃喃道:“反省……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