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
张元宗如遭雷劈,踉跄了几步,险些没站稳。面色更是瞬间惨白一片,跟得知了什么噩耗一般的。
张夫人,岂不就是他的夫人,申屠月了吗?
月月她竟然……背着自己看春宫图!难道是他没有……
张元宗想到这里,胸口简直犹如被人一拳击中,一口老血涌上喉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感觉自己男人的尊严被申屠月狠狠践踏了!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这种突如其来,又叫人完全无法接受的方式!
“兀老板。”
另一个脸黑成碳的申屠枫从房中走了出来。他双眼无神,将话本子递给了兀大星。
兀大星看着这前后反差极大的申屠枫,一时间竟有些糊涂了。眼前这个申屠枫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分明都是在说着:自己是个莫得感情的递话本子工具。
兀大星想不明白,就这么拿话本子的功夫,申屠枫能遭遇什么重创。
他怯怯地拿回了话本子,又狐疑地看了眼面色苍白如纸的张元宗——好家伙,这跟申屠枫站一堆,妥妥的黑白无常!
兀大星想不明白这俩人这是怎么了,也懒得管,拿了话本子,道了一声谢,便匆匆忙忙走了。
兀大星走后良久,遭遇重伤的两人都还没能缓过劲来。
张元宗被凉风吹得一激灵,说话时上牙一直打着下牙。
“我忽然……有点不想去了。”
申屠枫:“巧了,我也是。”
张元宗又道:“我想静静。”
申屠枫:“我也想静静。”
……
然而彼时,给了他们重创的两位小媳妇儿,却在烈日炎炎下,摆起了摊位,卖起了醉虾。
常言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便是这一日最佳的时候。
瞧瞧这熙熙攘攘的大街,都是商机啊!
申屠月倚靠在这摊位边上,眼瞧着这一个又一个从她眼前走去的人,只觉得是一锭锭银子从她眼前飘过一般。她忍不住往前虚虚抓了一把,向管念念说道:“嫂嫂,你说要是人人都来买一碗,咱今个儿能赚多少?”
“能赚翻!”阿南大笑道。
“死小子!”申屠月笑骂了一句,跟着想去摸一把阿南的脑袋。
谁知阿南却抢先一步,躲开了,颠颠几步跑到了管念念身边去,抬起小肉手,将帮管念念拿了一个瓷碗,脆生生说道:“舅娘我帮你。”
申屠月的笑容渐渐褪了下去,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管念念和阿南。
阿南给管念念递碗。管念念接过,盛起醉虾,笑盈盈地捏了捏阿南的小脸,夸了声“真乖”。
似乎……他们才是一对母子呢。申屠月酸溜溜地想到。
管念念这厢哪里知道自己在申屠月这颗柠檬脑袋里,都已为人母了?
她盛了几碗醉虾,清了清嗓子,对着这热闹的街,便扬声吆喝着:“欸——卖醉虾咯!十文钱一碗!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阿南扬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舅娘要小声,会吵醒小虾的。”跟着又把食指放到嘴边,“嘘!”
申屠月道:“胡说八道。虾听得懂个屁……”
“嘘。”管念念也将食指放到了自个儿唇边,微笑道,“好,咱们小声一点。”
阿南笑开了,又嘘了一声。
二人对笑着,压低着声音,好似一同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的。
申屠月是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这心里一酸吧,嘴上便也忍不住变得酸溜溜的了。她将两个空碗重叠在一块,幽幽叹说:“吵不吵醒的,又能怎的?瞧瞧这一上午了,卖出去了一碗吗?”
一上午,的的确确是一碗都没卖出去。
这事说来也怪,一来他们选的这条街人本也是条热闹的,二来管念念这吆喝声始终没断过,她人也生得极美艳,可这一上午,来问醉虾的人多,买的人却没有。
问的人问过几句后,都露出或惊恐或不解的神情,稀奇还有这种东西。稀奇归稀奇吧,尝试那是万万不敢的了。
管念念起初对于醉虾也是不敢尝试的。
可那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要是吃不死人的东西,她都是愿意一试的。
那时与李浥尘流亡途中,连着三日都饿着肚皮,饿得人快要发昏。好不容易从地下挖出一坛酒来,二人咕嘟咕嘟喝着,呛得人眼泪都下来。
可喝也不敢多喝,怕喝光了后就再找不到了。
他们后来辗转到了溪边,李浥尘打了些小虾来吃。管念念想着左右什么佐料也无,突发奇想,将虾浸在了酒中,不成想,这味道竟还不错!
李浥尘……
也不知那一世的她走后,他怎么样了?而这一世的他……
“……阿娘,他们没吃过,所以不敢吃。”
“嘁,那所有人都不敢吃,我们做个屁的生意啊?”
母子二人的对话,将管念念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也不恼,微微一笑,道:“上午卖不出,兴许下午就卖出了呢?”
申屠月还想再说,管念念却已继续扬声吆喝了:
“欸——卖醉虾咯!十文钱一碗!十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你买不了上当!——”
申屠月小声的在旁边嘀咕:“十文钱你啥也买不了……”
正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靠着管念念这动听的嗓音这通吆喝的,又吸引了一位大汉来。
那大汉嘿然笑着,大步走了过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管念念瞧。
“小娘子生得如此俊俏,怎的还抛头露面做生意?”
管念念瞧他一眼,也不脸红嗔怪,而是笑道:“俊俏能换饭吃吗?”跟着抬眼,瞧了瞧那一碗碗的醉虾,“这个才能。”
那大汉一听这话倒是乐了,也往桌上那醉虾看去。
“这叫什么虾?”
“醉虾。”管念念解释着,“用酒浸渍的虾。”
“醉虾?”大汉嘿然笑笑,端起碗来,放在鼻尖狠狠嗅了一口,“好香,好香。虾喝了酒,会醉吗?”
“会!”阿南道。他瞪向大汉,小脸上是明显地厌恶。
就阿南这小小年纪的,都察觉出这大汉委实令人讨厌。
大汉腆着脸又笑了两声,继续问:“虾喝了酒会醉,那人喝了酒会醉吗?小娘子,你说这人醉了,会不会做什么坏事啊?”
管念念淡淡一笑,不予理会。
大汉却追问着:“小娘子,你说人醉了,会做出什么事来呢?是会呼呼大睡了?还是……”
“会耍醉拳!”
一声暴喝自大汉身后响起。少年的声音带着稚嫩,也带着狂傲。
管念念循声看去,立刻笑了起来。
是王小虎来了。
今儿清晨她下山时,他还一直嚷嚷着,说她今日肯定瞎忙活,他不想不浪费时间,是故连山都懒得下了。
可现今怎么?还不是来了。
王小虎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大步走来,一把就抢过了大汉手里的醉虾,跟着轻蔑地扫了大汉两眼,吐出狗尾巴草,道:“吃了醉虾,会耍醉拳,你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