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紫薯元宵
夜夜呢2019-06-17 22:493,393

  翌日,管念念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便摸去了厨房。翻翻找找,找出了木薯粉来,决意做元宵来吃。

  将白细的木薯粉倒进钵子里,分了几遭,缓缓加入热水。管念念纤手下去,进入木薯粉中,反复揉捏。

  一面揉着,一面却又不由得想起了这归宁的事儿。

  管家……今个儿便要回管家了。虽说她如今寄在管念念的身子里,管家也便是她自个儿的家,可那家于她自身来说,到底陌生得厉害。

  管念念有一双开朗的父母……还有三个哥哥。三个哥哥早已成家。她是家中幼女……

  “咕嘟咕嘟……”

  她的思绪忽地断开。

  她回过身,掀开蒸笼屉,热气直窜出来。屉上的紫薯也跟着吐着热气。她用筷子将紫薯一个个夹了出来,纤手一碰,烫得她连忙缩回了手。

  待得紫薯凉了些许,她这才敢下手将紫薯剥了皮,再在将紫薯这细软的肉身细细碾碎,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紫色的小团子。

  搓好了紫薯团子,又转过身来,将已经揉得光滑的木薯粉面团切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块,再将小白块压平,塞进紫薯团子……

  纤纤玉手中,白色的木薯粉包裹住紫薯,难舍难分又浑然一体,齐齐跳下了滚水的锅中。

  管念念盖上锅盖,却闻着阵阵清香扑鼻,四处望了望,这才发觉是窗外的桂花树的香气。她眼珠子一转,莞尔一笑,得得几步跑了出去。

  她站在树下,仰头望着这颗桂花树,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大好,抬手挥了挥,却发觉自个儿矮了些,怎么也够不着这桂花。

  “你要作甚?”

  “唔?”管念念回头,却见申屠枫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正疑惑地看着自个儿。

  他又抬了抬眼皮,瞧向了这桂花树,问道:“你要摘桂花吗?”

  管念念点点头,“我摘不到。”

  申屠枫开口欲言,可话到嘴边了,却匆匆换了:“我也摘不到。”又道:“不如,我抱你上去摘?”

  “……”

  彼时,一道阴毒的目光正朝这儿望来。周林氏恨恨看着他们,低声骂道:“好不要脸!”

  林婶子呵呵一乐,道:“人家夫妻qing趣,跟你有什么干系?”

  周林氏冷飕飕地看了林婶子两眼,又问道:“他们今个儿要出远门么?”

  “归宁哪。回稻花乡去。”

  “稻花乡……”周林氏琢磨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点点头,“稻花乡好哇。赶巧了,我今儿也回去。”

  林婶子一愣:“你回去作甚?”

  “我打稻花乡嫁过来的,就不能回娘家去了吗?小姨,你过分了罢!”

  林婶子哑口无言。

  ……

  清香淡黄的桂花如雪,细细撒入紫薯元宵中。热气袅袅升腾。

  申屠枫拿勺子舀着吃了一口,烫嘴,却又觉得清香四溢,唇齿留香。外皮软糯,紫薯香甜,很是美味。

  他不由得说道:“你这手艺不错,打小学的?”

  “不。”管念念低头吃着紫薯元宵,闷闷道,“我幼时不会。约莫到我双十那年,才会的。”

  申屠枫迷惑了,追问道:“这是何故?”

  管念念幽幽道:“还能怎的?无非家道中落了。黄钟废弃,瓦釜雷鸣;馋人高张,贤士无名。”说这话时,她又盯了申屠枫一眼——是你!都是因为你!

  她叹了一声,垂眼续道:“人走到绝境了,那么自然不能再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了。各样手艺都得学着了。”

  申屠枫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理着她这话,可理来理去,仍旧是一头雾水。他不由得皱眉道:“你双十那年才会做饭,还有理了?”

  接着又道:“再者,你今年不是才十五?怎么就到了双十那年?”

  “……”

  申屠枫咬了一口元宵,长叹了一声:“早说了该给你请大夫的。这事果真是拖不得。”

  “该给你请个大夫才是!”

  管念念气得一把抢过了他的碗,恨恨道:“不许吃了!”

  申屠枫握着筷子,张开的口还未合上,凝眸盯着管念念。那模样,不怒自威。

  管念念心头一沉,蓦地想起那句话: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她想得一激灵,待要将这碗推送到申屠枫面前时,却见他豁然起了身。

  他将筷子一扔,愤然离去,还扔下一句:“不吃就不吃!不稀罕!”

  申屠枫还当真同她置起气来了。眼下这回稻花乡的路上,他也只领头走在前面,也不理她。

  管念念撇撇嘴,心说你不睬我,我还不稀得睬你呢!

  正想着,眼前那男人走着走着,却停了下来。还好她停得快,不然就撞上去了。

  管念念茫然:“怎的?”

  申屠枫不说话,却将空着的那只手伸了伸。手心朝上。就这么停在了他们之间。

  管念念盯着他手心,眨巴了下眼。

  他这是……?

  她将信将疑地伸出小手,搭了上去……

  他的大掌便在她的手探来的那一瞬间,反客为主,一把包裹住了她的。劲儿使得大,叫她登时觉得自己这五根手指都得被他捏散架了。

  申屠枫却并未察觉,一手提着烧猪,一手拽着她的手,沉默走着。

  管念念心头叫苦不迭:他这一定是在蓄意报复我!

  申屠枫忽然道:“你头上那伤,到时只说是夜里不小心碰着了的。”

  言下之意,即是不想将王小虎这一桩岔子告诉管家父母了。管念念寻思着,倒也是这个理儿,他们年事已高,这事既已过去,便不要让他们担心了。

  只不过……她怎么总觉得申屠枫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呢?

  “嗯?”

  管念念愣愣地点头。

  ……

  管家。

  管父管母早已备好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

  一家人围坐在一块,磕着瓜子,说说笑笑,等着女儿女婿归宁回来。

  管家三个儿子也在今日齐齐回了来。

  老大一见得妹妹妹夫,眯眼一笑,道:“等你们好久咯!”

  老二也笑看了申屠枫一眼,打趣道:“你没欺负我妹妹吧?你敢欺负她,我们决计不饶你。”

  老三则拍拍肚子,笑呵呵道:“哎哟可别磨叽咯,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啦!”

  管念念听着兄弟三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怎的,心头一暖,眼眶一热。她做裘念云那一世,家中人丁单薄,只她一个独女,一家人温馨,却没这么热闹的氛围。

  申屠枫松开了她的手,低声道了一句:“高兴些,归宁的时候别招得他们哭。”

  念念便眨巴了下眼睛,将眼眶的那一点红眨巴没了。

  管家人也果真问起了管念念头上这伤的事儿,她依着申屠枫的话答了,管家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以后要小心些。”

  饭后,管母拉着念念到房内说话。

  管母拉着她的手,低声笑问她:“丫头,那汉子对你好吗?”这话本也没问题,可管母这问得却很暧昧。

  管念念红了红脸,便不答这话。

  管母只当她是害羞了,当下面上更喜,拍了拍念念的手,眼眶突地红了红,欣慰道:“我就知道他会对你好的。”说着话,管母低下头,将眼眶的泪逼了回去,再抬头时,又是一副笑颜。

  “你那时哭着闹着说不嫁他的时候,都不知道我觉得你多傻气!你说上哪儿找这么痴心的汉子?我头一回见他的时候,他才十八岁呢!他乌突突地跑上门,说要娶你——你那时才多大?你才十岁啊!”

  管母说起这事,乐不可支。

  管念念却很惊愕。

  “我当时又气又笑,回头还跟你爹说,这人好生糊涂哩!竟要娶一个十岁的女娃。我随口就打发了他,说他聘礼太轻。”

  “哪晓得,第二年他又来了,带足了聘礼,什么酒啊,鹅啊,细茶啊——足足拉了三车来!可把我和你爹吓坏了。我一想,这人怎恁地轴啊,于是又说你实在太小了,不是成亲的时候。”

  “就这么着等到你及笄了,我也就考虑起你的婚事来了。没成想,他又来了。”管母提起这些事来,乐个不停,似是在笑申屠枫,这笑声里却又透着那么些欣喜的意味。

  “唉,总而言之,如今晓得他对你好,我就放心了。……”

  余后的话,管念念没听清。

  管父及管家三兄弟正同申屠枫在外头说话。

  申屠枫向来话少。

  彼时管念念隔着门,听得他的声音,也大多是“好的”“晓得了”“我会的”。声音生硬低沉。一听就是他的。

  也便是在这时,外头一道女声却岔了进来。

  “你们不放心什么?申屠大哥对你们家女娃好着哩!”

  这声音好熟悉,像是……

  管念念正思索间,管母却已说道:“欸,好像是雪梅回来了。”转头又道:“你还记得她吧?前几年嫁去稻花乡的,只是福气不好,男人没过两年就走了。你这次嫁过去,可有遇上她?”

  遇上……自然是遇上了。

  这个雪梅,便是念念隔壁家的周林氏了。

  只听得周林氏在外头又娇声道:“你们可不晓得,念念嫁过去便遭了山匪绑架。申屠大哥寻了她一晚上哩!可算是在路边将念念捡回来咯!哎哟喂,念念那时候的样子……”

  管家三兄弟齐声喝道:“你说什么?!”

  周林氏啊了一声:“申屠大哥,这事你没告诉他们吗?”

继续阅读:第六章 玫瑰花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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