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皇宫的中心——寝殿之前,几人面色复杂的下马车。齐霆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却没有那种亲切熟悉之感,只觉得这冰冷庞大的宫殿里充满了疏离。
三人一同在殿外等候,李青出来迎接了几人,礼数上毫无破绽对齐霆和容语行礼道:“太子、太子妃安!”
齐霆身着的是宫外粗糙常服,但与生俱来的气度就是非凡的,站在辉煌的宫殿之前,仿佛天生就能与其融为一体的。
李青看看几人后,继续说道:“皇上说先请太子殿下入内。”
姚毓苓和容语识趣退后,齐霆脸色寻常但对于即将会见到的齐轩帝感受复杂。
毓苓没忍住在他耳边说道:“你许久未见皇上,先不要提出什么条件激怒他,事事顺着种事没错的,毕竟现在你还要靠着他的庇护,齐延才不敢动你!”
对于齐霆这提醒的话语却没什么用处,一丝压抑不住的情绪脱口而出:“也是笑话,作为一个父亲保护自己的孩子居然不是天经地义。”
这句感叹之言让姚毓苓与容语都瞬间一窒,她们均心疼着齐霆处于这样的父子关系之中,看来皇家的一切感情都是那么的脆弱无力。
齐霆进入了寝殿内见皇上,容语与姚毓苓便留在外面有了独处的时间,她觉着这个时候或许是一个解释的时机,正想开口说话容语却仿佛看穿了她的意图,直接抬手制止道:“小姚姚现在不是说感情问题的时候,既然我跟你来到了皇宫,我们还是谈论一下你之前说的事情吧。”
姚毓苓只好再一次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默默点头说道:“容姐姐说的是,可刚刚太子让你不用入宫委屈自己,他是为你着想的,你怎么看?”
“正是因为他是真心为我着想,我心中那点退却也就都消失了,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所以刚刚来的路上我便已经决定了,若我和你留在宫中真的能对他有所帮助的话,我心甘情愿。”
听着容语也这般凛然的话语,毓苓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容姐姐是有这样的气量的,千秋医谷出来的人绝不是怯弱无能之辈。她点着头,敬仰着她的容姐姐,由衷说道:“容姐姐永远是我认识的那个大义无畏的女子,之前我与皇上交涉的时候他说过只要他能多活一日,便不会轻易废掉太子。我相信他的话,毕竟皇上现在最想的是活下去,他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花费在解决两个儿子争储位的事情上了,若是能局势安稳他才好安心休养让争取多一点的时间。”
毓苓将之前与齐轩帝的对话全全说给了容语听,容语这也才明白齐轩帝的心思,不由得感叹道:“之前我呆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也没有揣摩到他真正的心意,没想到小姚姚这才短短几月便摸透他的心思。想来也是皇上是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君王,眼中除了自己的生死之外,其实不在乎朝野的动荡、民心涣散、百姓颠沛流离,甚至连身后的声明都无举轻重,他是一个倾尽一切只想让自己长生不死的人。”
容语与姚毓苓都不理解齐轩帝的思想,生死有命何须逆天而为,她们身为济世救人的医者也不会这么执着于寿命的长短。但其实一代帝王到老,没有谁能不在乎自己生死,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只有无尽的生命能够填满内心的慌张恐惧。
“是啊,容姐姐既然如此我想我们俩不如就呆在宫中,让皇上相信我们能够制出延长他生命的药物,反正你知我知他是没有几日的时间了。”
“可是皇上又怎是这么好欺骗的呢?倘若我们不能让他活过一日,他留下遗诏废掉太子让齐延登基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容语忧心的正是这一点,谁能保证齐轩帝不留点后手呢?
她们俩要骗过他或许容易,但是到了齐轩帝临去的那一刻,他便什么都能明白了,若在他最信任的李青手上留下个什么遗诏,那么她们俩所做的一切便成了无用功,并且还可能被定下死罪。
姚毓苓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但她坦然一笑,说道:“真到了那个程度也的确无法挽回所有情况,但我们还能做的就是阻止遗诏被公布。到时候临王肯定会力排众议上位,齐霆若能带回二十万大军杀回来逼宫,倒还占个名正言顺的理。现在我们在皇上身边,是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并且给齐霆时间让他找回封袭率领的二十万大军。
不然若没有我两留在宫中,皇上大怒之下难保不会立刻废掉太子,再加之齐霆手上没有兵力,不就是任临王宰割吗?”
这一番局势也是分析得透彻,以齐霆目前的状况也只能这样了,才能勉强给他一点的时间去喘息。
容语点头,最后说道:“那不管一会儿殿下和皇上谈论得如何,我们一起请愿入宫吧!”
“容姐姐……我知道我们俩都不喜欢这样被束缚在这里,你从小就向往外面的自由,你为太子牺牲真的很多,他一定不会忘记你这一份情意的。”
容语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却显得十分疏离,她无谓说道:“小姚姚,这话不用你来说。他忘不忘记是他自己的事情,怎么现在你就要代替他跟我讲这些吗?”
姚毓苓一窒,满脸爬上了尴尬的情绪,她一时忘情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能收了声默默地站在了她身边。
寝殿之上,依旧是昏暗无光的环境,四周撤去了任何多余的摆设,唯有殿中央一张偌大的床榻,屋内熏染的袅袅龙涎香让人头脑闷沉,不过这种味道是容语与姚毓苓都已经习惯了的。只有离宫快两年的齐霆还并不知道齐轩帝的寝殿做了如此大的改动,这跟他记忆中的地方已经完全不同了。
站在原地望着四周,那种陌生与压抑的感觉一同袭来,直到一声沧桑的咳嗽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死寂。
“怎么这次回来都不认识朕寝睡的地方了?还是连皇宫都觉得陌生了。”齐轩帝的声音从暗处的卧榻那边传了过来。
齐霆闻声看过去,行了久违的礼数,也证明了自己并未忘记在宫中的一切规矩和礼仪。方才抬起头,眼神伤痛的看着自己本该垂危之际的父亲。现在却惊奇发现他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手脚也并不迟钝,跟只有几日寿命的人比起来完全不同,内心明白这是容语和毓苓轮番医治调理的结果,但也对她们两人的医术再度有了不同的认识和见解。
他内心思量很多,开口也如实道:“儿臣并非觉得皇宫陌生,只是对父皇身体的状况而陌生,回到这久别的地方心绪难平。”
齐轩帝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并不想与齐霆闲话这些家常,本生他们也不是寻常的父子,无须这样去叙旧,他也没有心思去琢磨自己的太子为什么心绪难平。正如毓苓和容语的猜测,现在他除了琢磨怎样能让自己多活一天外,再不想分心别的事情。
于是他十分慵懒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也不用讲那些有的没的了,朕知道你现在对朕也没什么恭顺之情了,都数着、盼着朕早日归去吧。今日唤你过来,朕的意思是让你和齐延两兄弟和睦下来,不要在朕最重要的时刻斗得个你死我活,朕没有功夫和精力来给你们俩收拾烂摊子、也不想去处理你们的事情。齐霆你明白了吗?”
齐霆隐匿在阴暗中的侧脸露出一抹嘲讽,说道:“父皇,我俩所有的矛盾和争斗不全是因为你的态度而起吗?”
如此光明正大的挑衅,齐轩帝气不顺,他就知道这个一日日成长的太子早晚会不如自己的意,在齐霆离宫之前这种迹象已经越发明显。到如今他重返自己面前这种忤逆、无视自己也越加明显了!他重重一拍椅背,语气轻缓,但里面问罪之意浓厚。
“齐霆,当初你弄丢了太子妃,恰逢朕病重卧床之际,你丢下国务说去清远寺为朕祈福。朕当时可是相信了你的一片孝心而准许,结果你自己私逃京城、这可是朕造成的?至于齐延在朕病重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可是担当了你身为太子的责任?齐霆你背负着欺君罔上、擅离职守等等罪行,居然还敢质问起朕来,看来在江南这段时间的游历只教会你如何与朕逆反了!”
面对这样条条的质问,齐霆不慌乱说道:“父皇,这样一对比起来是觉着齐延比儿臣更适合做大齐的太子、也更适合做你的傀儡是吗?”
半点不知悔改的样子在齐轩帝眼里就是桀骜不驯,他看着顽劣的太子,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