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一片沉寂,在揭晓了容语的身份后,姚毓苓已不知如何自处了。被褥里面的身体冷得瑟瑟发抖,逐渐空旷的眼睛望着窗外。
容语此时也没有想太多,她说完自己,转而问向毓苓:“那你呢?小姚姚,你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毓苓调整好了表情,耗费全身力气才露出了一个浅笑,转过身对容语说道:“就是你在马厩里救的那个人,不过现在我和他的事情并不重要,当务之急治好太子。再提那些感情的事吧。”
容语点点头,说道:“你考虑得周到,但那个人似乎并不像是……算了,那我先来给你换药吧。”
毓苓顺从的脱下了衣衫,忍着换药的疼痛,咽下苦涩的汤药,这些比不上心里痛与苦。
她们这里忙完没多久,容语见到毓苓伤势恢复得不错,倒有些开心,说道:“但愿之后再无波澜,你能好好在张府里面休养一段时间,外伤好了也才不留内伤。”
换好药之后,毓苓躺在床上,盖上被子,乖乖的听着容语的话。
正是这时,她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衣衫不整、不修边幅的齐霆慌乱的跑了进来,姚毓苓看着他这幅模样下意识想告诉他,自己没事。
但下一秒齐霆说出的名字,却让她从头凉到了尾……
“容语!容语!我知道是你出现了,你果然在这里!!!”
他的激动是明显的,那通红的眼眶、慌乱的表情都证明了他对面前这个容语有多在乎,存了多少复杂不明的感情。
容语也紧张易见,她缓缓转过了身子,齐霆愣愣的注视她。
久违的眉眼间清雅依旧,两片樱唇淡染嫣红,青丝万千缕缠绕的情仇却被时间消磨在云烟之中,剩下的竟然是几分想念。
容语轻语:“是,没想到我们会在那种情况下再次相见。”
齐霆有些愤慨的大声说着:“你没想到?那你想的是怎样与我相见?你可知我找了你整整半年了吗?!”
“找我?你,居然真的来找我了。但我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你是为了什么来找我的?”
齐霆的俊眉拧成了一团,深深看着她,充满了痛苦,他一记铁拳砸在门框上,发泄出内心的愤怒和不能宣泄的无奈。
“你觉得呢!我明媒正娶迎入东宫的正妻逃离,你将我的脸面置于何处?你又将我们一年的夫妻恩情置于何处?你离开京城,我立刻对外宣告祈福而躲入清远寺,实际却马不停蹄追来你的家乡济州,又因疫尸之潮耽搁了寻找,直接抛弃了朝廷中一切的权利,你现在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呵呵呵…”
齐霆的大笑,他的诉说,听在毓苓的耳里,难受得如同刨心一般。
但容语看似无动于衷,因为她还是不明白这一切的真假,或者说不明白齐霆做这一切的真实目的。
不远处那亭亭玉立的女子,不卑不亢,一贯的荣宠不惊,有时恨得他咬牙切齿,有时却欣赏那股淡雅无欲无求。因为似乎天底下也只有她,会对太子的身份并无多想,这样的女子他从前的人生未见,才那么念念。
容语在齐霆的逼问下,依然倔犟着不肯卑躬屈膝,但慢慢的他那深邃的瞳孔映照她心底最深处,也让她伪装的坚强点点剥落、动摇。
最终微启唇瓣,吐出几字:“我只以为你是为了父皇的病来寻我。”
齐霆立刻反驳:“我大可派人来搜寻,何须亲自过来?!容语,我来最主要的目的是亲口问问你,究竟是有多么的厌恶我,在我身边都呆不下去!”
现在的齐霆显得有些暴裂,他不能接受的是当初容语不曾留给他只言片语的离去,这是对一个男人的打击也是对一个丈夫的打击,皇宫上下都背着他笑话,留不住一个女人。
容语眨着干涩的眼角,咬唇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若要问我当初离宫时候的想法。那么我也要问你成亲一年以来,是如何冰冷以待的!”
她的暗怒也是积攒已久,本以为这些委屈会一直掩埋在心底,现在却是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似乎重新见了齐霆之后被激发、催生了。
齐霆一步步的走上前,大病初愈的他步伐还是虚浮不稳,曾经玉面堂堂的翩翩少年,如今满腮胡渣沧桑得正如失心人。他的眼中只看得见回想过千遍的容颜,那个可恨、难忘、让他郁郁寡欢许多夜晚的女人。
一把握住了容语的手臂,如同想握住她灵魂的力道,他想要掌控住这个不被束缚的太子妃。
同时对她宣布:“对,现在谈过去的事是没有意义!那容语,我现在正式的告诉你今后只能待在我身边,跟我回宫!无论你是不是太子妃,永远也别想再逃离我身边了!”
“我……我,难道我一辈子都只能呆在你身边,做你的太子妃吗?为什么?”她痛苦的呐喊着。
齐霆脸上浮现出一种独断的专制,用最低哑的声音,对她说道:“因为你只属于我!”
容语全身被齐霆的气息所笼罩着,她有种自己真的属于他的错觉。可自己明明只属于自己啊!无力的悲哀让她难受着。
最后齐霆因为体力不支又发生了晕眩,被容语送回了房间,悉心照顾着。他进入毓苓的房间寻找容语,却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毓苓一眼。
二日张府正厅,张启之设宴款待了这次一路同行带回来的贵客们,除了重伤在身的齐霆没有出席外,陈应、容语、就连虚弱的毓苓也被请出来上座。
宴席之前,张启之端起了酒杯,情绪激昂的对所有人说道:“我和小女妙韵如今能够平安到家,首先要多谢在座诸位。在我们父女两人落入危险的时候,一次次的出手相救,如今大家就把这里当家一般,万事莫要客气。”
永远一身戎装的陈应豪迈的举杯,说道:“张大人客气了,之前救你的是殿下、封袭二人。我一后来之人,不必受这种功劳,再说如今藏身府上,也是带来了许多不便与危险,一切还得仰仗张大人了。”
“能为殿下提供栖身之地明明是我的职责!哪需说这些?”
两人客套一个来回后,张妙韵一身粉衣罗裙靓眼出现,一扫之前逃亡路上的灰头土脸,精致妆点容貌窈窕身材着实惹人注目。
她施然上前,在陈应面前轻轻一拂身,勾去了这钢铁男人的一颗心。
张妙韵娇俏说道:“父亲、陈大哥你们俩都不必这样客气了,毕竟都是数次同生共死的人了。我们这一路中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朋友,辛氏兄妹、还有封大哥,剩下的这些人相当于过命的交情了。
今后大家还要一起进退,共同面对护送殿下回京路上的各种危险与困难,今日一杯酒就将所有的感激包含其中了。”
漂亮话儿一说完,大小姐首当其冲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杯酒,一饮而尽。颇有几分飒爽英姿的样儿。
陈应的眼似乎就长在张妙韵的身上了,铁铮铮的男儿见着娇艳姑娘干下了酒,也率先仰头痛喝。
“张小姐说得好,今后大家还是共同进退!”
容语与毓苓都浅啄几口,等着一轮之后,方才欢声乐语开始用餐。席间,陈应感叹道:“张府的确是难得的藏身之地,皇后和临王的人此时在外面满世界寻觅,可完全不会想到我们就躲在他们眼皮子下面的渝江。”
毓苓分析说道:“主要是他们的人都不知道张大人的身份,所以不会想到我们躲在张府内,但两方势力眼线遍布,探查搜索还是可能寻到这里来的。”
张妙韵听罢一番嘲笑,说道:“姚姑娘怕是多心了,就算皇后与临王的人有通天的本事,但是你们不要忘记了我们是在渝江的地界!爹爹在渝江久居多年,这城中自然也有我们的势力,渝江知府也是听爹爹的命令行事!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还是有道理的。”
张启之补充道:“小女说得不错,再说了为了瞒过那些人,我已经遣散了家里大半的奴仆,而且也秘会过渝江知府了,不会放人在张府的地盘上暗探什么消息的,这一点大家还是可以放心。”
听了这些毓苓垂下眼,说道:“那就好,太子终于能够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这比什么都好。”
容语席间都未说一句,她看向毓苓,又看看目光一直胶在张妙韵身上的陈应,不由得皱起了眉。
小姚姚的感情状态似乎并不像之前她说得那般乐观……那个男人从未在感情上伤害过她,是这样的吗?
容语对姚毓苓的在乎程度,还是比毓苓以为的要多那么一些,毕竟从小性情较冷的她真的只有小姚姚一个朋友,出宫之后会回到济州,还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希望能够和她梦中一直怀念的故友重逢。
所以宴席一结束,容语先在无人的路上拦下了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