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穿的湖面一片碧蓝无暇,大齐的大好河山尽收在眼中,从北下江南的旅程就是从荒袤无垠到夹岸繁花的过程。可惜的是这般好风景,却见不到岸边一个行人,毕竟疫尸横行江南昔日的烟花三月,如今空空荡荡只有了仙境而没有了人间。
姚毓苓决定的此番半途改走水路出奇的顺遂,没有追杀的人马和可疑的跟踪人员。船上陈应、常远征、钱涛几人白天夜里甲板上巡逻,而毓苓整天忙着照料齐霆,还有一个上船后就每日犯晕吐个半死的凌栎音,还真是将时间填得满满的。
好不容易伺候好两位病号后,才有空隙在船头来透口气,看见沿岸萧条的景象又惆怅叹息。
陈应走到她身边来,说道:“明日应该可以靠岸了,依你的意思便要送走常远征与钱涛了?”
“对啊,送走他们后我们离千秋医谷也就不远了。”她脸上带着轻松向往的神色,阔别多年再回到那个世外桃源的地方,也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即便知道那边早就没有人了。
她知道在容沧海死后,容语被一道圣旨接进了宫中成为太子妃,然后千秋医谷里十多名弟子也就各奔东西了,他们遵医圣遗嘱分散在大齐各处隐姓埋名救济百姓。情操高尚让人敬佩。
陈应发觉越靠近那个神秘的传说之地,姚毓苓眼中的向往和期盼就浓重一分,不像是在京城的时候,时常郁郁寡欢似乎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所以从内心上来讲她也是适合自由的一类人。
想着便有感而发说道:“看来千秋医谷才是能让你愉悦的地方。你提起那里眼中都带着笑。”
“嗯嗯,陈大哥知道吗,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留在医谷里生老病死,静看岁月无澜。”
“能够猜得到,孩童时代的想法总是天真的。对了毓苓,江南疫尸成患……医谷里会不会也有它们入侵呢?”
毓苓理解陈应考虑得周详,但却果断摇头,脸上是绝对的自信说道:“绝对不可能!就算外面的世界全部都沦陷,医谷里绝对是一方净地,这点陈大哥完全不用担心。因为那处地方,是师傅花费了一辈子心血设计出来的,它的防御系统也会出乎你的想象。”
听到她这样说陈应也便放心了,也有着激荡的心情去见识见识一番她所描述的一切。
当天夜里几人在船上摆起了践行宴,毓苓下厨露了一手为两位一路相伴的副将送行,甚至端起酒杯大方的说道:“这一路我固执赶来京城,本来是我一个人的事却弄得两位大哥为难相随,这番保护周全实在感激不尽。”
常远征推却道:“太客气了姚姑娘,你是大义凛然的固执,我们一开始只是奉命行事。后来在虎平关也意识到了你赶来的重要性,要是没有保住太子的命,我们跟封袭将军的所有行动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四人一同饮下酒,毓苓慢慢收敛起笑容,对两人说道:“两位大哥,明日你们启程找到封袭后,希望将京城发生的所有事情三缄其口……不该说的不需要对谁说起。就算是盘问也需直接推说过去,然后记住你们薛大将军告诫的话语、严守职责不能懈怠。”
姚毓苓不是单单的提醒他们这么简单,常远征与钱涛的脸色开始凝重,常远征试问道:“姚姑娘知道薛大将军告诫我们的话?”
她轻笑低语道:“我自然不可能知道,毓苓在这里只是想提醒两位而已,你们要保持必要的防备之心,审视跟随的人是否真正可信。毕竟两位一般只在沙场历练,不一定能看懂权利场上的阴谋阳谋的。”
“那姚姑娘放心,我们自然会小心应对。至于你提醒的话,我们也记住了。”
毓苓点头,说道:“这就好!那我们喝这最后一杯酒,就祝二位明日路途顺利!”
“同祝——”
酒足饭饱后常远征与钱涛退下休息,陈应憋了一饭桌的话终于能够吐露出来,他拉住正欲离去的姚毓苓问道:“毓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让他们小心去观察封袭、并且防备吗?”
在京城的时候,陈应与封袭就相识多年。虽然陈应是俞知行手下的人,封袭是太子从小的贴身护卫一直在宫中,但因为俞知行教导齐霆的原因,他们二人的交情不浅。经常是封袭休沐的时候出宫找他切磋武艺,谈天说地算是难得的知己好友。
所以刚刚姚毓苓说出那番意味深长的话后,陈应就万分不解,亲兄弟一样的人并且还为殿下付出生命才回来的封袭,为什么要防备着。
姚毓苓虽然不理解陈应与封袭的感情,但她和他一路同行、生死与共这么久,何尝情谊浅薄?只是这一次京城虎平关之行让她明白再是深厚的情谊,也不能毫无防备。
她喃喃感叹道:“在那个吃人的皇宫京城中,就连亲兄弟、亲父子、亲母子都能暗地算计谋杀,何说这些外人呢?”
“可是毓苓,殿下离开前都那么信任封袭!”
毓苓对他道:“陈大哥经历这次之后,现在齐霆身边每一个人都不可能信了。但是他身边的所有人不能由他来堤防、也不能由他表现出不信任,那样会伤害人心。便只有我这样无关无牵挂的人,做这个恶人。”
这些话陈应并非不能理解,或许这样是为了谨慎,在俞知行手下做事他也明白感情不能临架于理性之上。但是总觉得现在全盘考虑的毓苓,不像是以前快乐无邪的小姑娘了。
“可你……不是在尝试与封袭在一起吗?这样防备,对他是不是不公平?”
这话听在姚毓苓的耳里更觉着好笑了,她反问道:“陈大哥是理解事情经过的,当初不也是你劝我要考虑大局吗?那之后我真的学会考虑很多问题了,若是不告诉齐霆我会和封袭在一起,他或许就会对我表白了。至于封袭的感受和对他的亏欠,我以后会去想办法偿还的。”
提到了这里,就是陈应对姚毓苓抹不去的那份愧疚,再也问不下去了。他一路上也是看着天真的毓苓与成长中的齐霆相伴相知,但那份真挚的感情终究来得不是时候。
最后只能安抚道:“毓苓,你如今的确懂事多了,我却发现昔日伶俐、无远忧的丫头才更可爱。”至少那时的她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笑起来的时候是没有负担的。
“会有那么一天的,陈大哥我会将自己的状态回到以前。”
与陈应分别后,她要去齐霆的房间里面看一眼,结果突然发现有人进去过,立刻提高警惕掏出随身的匕首静悄悄的走了进去。
藏身帘后,她探头一望,只见凌栎音正坐在齐霆的床前,双目含情深深的望着他,一只手正握住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画面沉默,但凌栎音轻浅的呼吸喷洒在齐霆苍白的脸颊上,她脸上是心疼、痛苦、悲伤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偷窥着的姚毓苓感到莫名怪异。
这凌贵妃与齐霆之间究竟是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她一路苦苦相随不惜以性命相威胁,只求留在他的身边?
她正苦苦思索着,凌栎音突然发现她的到来,一脸惊慌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往后退,解释道:“我、我只是来看看他有没事?”
“看他?他整日都是这样昏睡着,会有什么事?你这么在乎齐霆、靠近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毓苓步步紧逼,今日看到她对齐霆这样的神情勾起了好奇心,总觉得凌栎音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想要逼问出来。
凌栎音看起来六神无主,最怕的就是被问及对齐霆的企图,她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只是不停的摇着头。
毓苓更加不明白了,她更是直接且犀利的说道:“你与他又不是亲母子,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在那个虚情假意的皇宫里面,再亲的关系都能背后捅你一刀。更别说齐霆与你儿子临王是敌对的关系,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跟着齐霆?”
“你不要问我了,我求求你了!不是已经答应让我留在这里了嘛?这些都不重要了,你只要明白我是不会害齐霆的。”
一次次的逼问也是直击她的内心,凌栎音觉得自己快要被击疯了一般,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守着他为什么就是那么的难呢?这个女人揪着她不愿意放过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