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冉慕彤以为荣华上早朝去了,耽误一天,堆积的国事一大堆,她吃过早饭去书房里找本书看,打发打发时间,才觉出荣华没去早朝,而是躲了她一整夜。
逐风和舒云齐齐堵在书房门口,说什么也要不要她进去,穆真还来把她给拎回了寝殿。
穆真数落她说:“还在病着就乱跑,信不信蓝先生知道了,还要给你熬更苦的药。有什么事就差人去给你办,要什么东西就让人去给你拿,你好好躺着多休息,听见了没?”
“荣华是不是在书房里?”
“嗯…在,荣华昨晚上喝大了,这会儿都还在书房里睡着没醒。这不是怕你担心嘛,所以才逐风和舒云让挡在门口,不让你进去。”
“荣华一个人喝酒?”
“要不然呢?”
冉慕彤在穆真这问不出所以然,她假装休息,过了一会,阿福进来摆放鲜果的时候,她打发走候着的婢女,只留下阿福,问,“昨天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
阿福神色闪躲,一看就是有大事瞒着。
她最了解阿福,“荣华今天没去早朝是怎么回事?”
“陛下昨晚看…看折子看得晚。”
如此,阿福的说法与穆真不同,冉慕彤越发却定这里面有事。
阿福不说,她就找去书房,强行禀退逐风和舒云,她刚要推门进去,荣华自己把门打开了,身上充斥着酒味,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看是一。夜宿醉后,极力装作没事的样子,勾唇对她笑着说:“慕彤,起这么早?”
“穆大哥说你喝醉了,阿福说你批了一。夜的折子,他们俩谁在骗我?”
“都没有,穆真说的是实话,阿福只是不知情,以为我在批折子。”
“那么,你身上的药味又是怎么一回事?”
“哪有药味?”荣华自己左右闻了闻,“我自己都没闻出来。”
“还想骗我吗?”
“慕彤,我怎么会骗你。”
她一个字都不信,拂他一边去,进到书房和小寝轩里检查,在角落里翻找到他匆忙换下揉成一团的中衫。
中衫上血迹明显。
荣华笑容发干,脸上越来越苍白,她用力把他一推,他就站不住地踉跄往回退,大手及时抠住了桌沿,才勉强站住了,桌上的茶杯一阵摇晃。
“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慕彤,这,这……”
穆真走了进来,“既然已经瞒不住,那就都说出来吧。我来说,我依照离宗的规矩,将荣华毒打了一顿,宫里好多人都看见了。宗主不用心疼的,规矩就是规矩,荣华对你动手,依着离宗的规矩这是死罪。”
冉慕彤没能想到是这样,眼里就有了泪,穆真还加油添醋地说:“我亲自掌的刑,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把荣华抽得晕过去了数都数不过来有多少回,一身血淋淋拖回寝轩里的,看他小子以后还敢不敢。”
荣华一个劲对着冉慕彤干笑,证明他经得住打,这顿鞭子不算什么,穆真下手再重,也没有当年鬼洞老爷了抽他抽得狠,他又怨了穆真一眼,怨穆真夸大其词。
穆真幽幽幽地回了荣华一眼,他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荣华。
荣华挨一顿毒打,能够解决很多事情。
穆真就先出去了,冉慕彤扶着荣华去坐下,荣华身上疼得厉害,脸上又一直在笑,她是关心他的。
她有些无语,毕竟他是国君,在宫里,那里多人看了,挨了一顿毒打,他以后如何立威?他又还是心甘情愿的,她心更百般不是滋味。
他合着她的手贴在他剑颊上,跟她撒个娇,“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你干嘛要这么傻?”
“我不傻,我这一顿毒打挨得很值。”
“值也不能这样。”
“你不生我气就好,也都是我自找的,那天疾怒攻心昏了头。”
“都过去了,以后能不提就不要再提。”
“好,什么都听你的。”
“那么萧羽呢?你还跟萧羽计较吗?”
“计较?为什么事跟萧羽计较?”
他装得一问三不知,为了哄她高兴,她好气又好笑,心头一酸,她抱着他哭了,哭着对他说:“赶紧把你身上的伤养好,以后不准再这样了,没有经过我同意,你们离宗门人不得擅自用刑。”
“是,听宗主的。”
“去榻上躺着,这几天不要去上朝了。”
“躺不下去。”
他身上全是鞭伤,躺着也好,趴着也罢,都很难受,只有这样坐着才能好过一些。
昨晚他就是这么坐了一夜的。
她摸摸他的额头,他有些发烧,她就让舒云去等着,荣恩代为议完国事,就接蓝云来一趟。
蓝云给荣华换药,宽下荣华的衣服,解开绷带,伤口血肉模糊,想想都疼,蓝云偏偏动作粗暴,怎么疼怎来,重新系上绷带的时候,蓝云用力拉扯,绷带上看着渗出新的血。
“活该。”
蓝云没好气的说道,跟妻子动手的人就应该这样对待。
荣华一额头疼出来的冷汗,死咬唇,再疼也不吭声,想到她回皇都在客栈里跟他遇上的那晚,他强迫她给他上药,她变如蓝云般咬着牙地拉拽绷带,他嘴角一扬,笑了一起来。
蓝云看愣了,“陛下在笑什么?”
“蓝先生的药就是好,一抹上去伤口就不疼了,我心里高兴,便笑了笑。”
“陛下很喜欢说谎。”
“蓝先生,”荣华转过身看着蓝云,“先生以前不这么多话的。”
“月瑶让我多说话。”
“在这个世上,能够改变你蓝云的人只有月瑶了。”
“嗯。”
蓝云收拾好用剩的绷带,药膏一并带走,后天再来换药,另外给荣华开了一个方子,交给舒云去抓药。
没别的事,蓝云就先走了。
冉慕彤一直等在殿外,荣华和蓝云都不让她看换药的过程。
荣华的脸白得像纸一样,躺又躺不得,只能在摇椅上靠一会,足足半个月过去,荣华身上的鞭伤才结了疤。
这段时间没去早朝,朝臣们听说了些,无不吓得打擅,陛下居然在宫里被人给毒打了。
荣华恢复早朝的时候,朝臣小心翼翼窥视荣华的表情,荣华一脸无所谓,朝臣们的心里越发打鼓,都这样了,陛下还有这般淡定,该不会是脑子里面也被鞭子抽了吧?
萧羽这段时间都尽量在回避,自己搬到了宫外去住,一晃到了该回岳国的时间,萧羽才进宫来接岳皇。
与荣华目光一接,萧羽侧开了脸。
荣华不高兴,哼一声鼻,眉心就皱到了一起,对萧羽说:“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跟你自己较劲吗?”
“不是。”
萧羽是觉得惭愧,该挨一顿毒打的是他,他也更宁愿挨打的是自己,这样他的心里才能好过些。
荣华犯了不该犯的错,他又何尝不是?
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应该放下,也几次让自己放下,可他都没有做到,才会酿成那晚的错。
喝醉了酒,就往她的房里去。
无奈这样的自己,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模样,他就是放不下她。
对于她,没有惊鸿一瞥,也没有生死与共,可偏偏就是这么的刻骨铭心,在这些年的岁月里,从没停止过的想念他,即便他嘴上不承认,心里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又满满装的全是她。
走的那天,冉慕彤想去送送,岳皇又说不用了,蓝云犹豫后进宫见她,“皇后娘娘若是想去送,这会儿骑快马还能追的上。萧相走之前向我讨了一味药?”
“药?什么药?”
“断子绝孙的药,男子服下后,再也不能行同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