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轩找来拇指粗的麻绳,把荣华的手反绑在身后,双。腿也绑了,逐风下不去手,又不得不帮着季之轩绑。
冉慕彤先是不明白,看到傀儡蛊毒发有多少恐怖,她才明白了。
任何止痛药灌下去都没有一点点作用,剧烈的痛延着筋脉蔓延到四肢百骸,身体没有哪个角落能够幸免。
荣华不停痉挛抽搐,混身痛到冒冷汗,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眼睛半垂着目光涣散,一会又瞪得直直的,眼球好似要爆裂开来,而且若不是季之轩用绢巾塞住荣华的嘴,意识模糊的时候,荣华咬断自己的舌头都不知道。
但荣华没有发出一点点痛苦的声音,就这样忍受着,煎熬着。
“要疼多久?”她瘫坐在荣华身边,想抱抱他,又怕一碰他会更痛。
“至少今晚子时以后。”
可明天就是登基大典,天不亮就要准备。
荣华这个样子,该怎么办才好?
季之轩也无他法,还有好几个时辰要熬,就跟她说起荣华是怎么中毒的,上回毒发在瑶园时又是怎么撑过来的。
季之轩还说:“殿下想每次都这样熬过去,但绝非长久之计,殿下能熬过一回又一回,身体受毒性侵蚀,也会一日不如一日。而且毒发的间隔时间不可控,有可能隔上三五两月,也有可能像这样十天半月,又或是隔三差五。”
“怎样才能解毒?”
“这……”
“事到如今,季师叔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
“殿下不希望让娘娘知道,此毒出自丹阳阁,能解此毒的人唯有阁主,也就是云子初,恽国九皇子恽奕。”
她听完,想起她是怎么放云子初走的,那时荣华已经中毒。
“娘娘!”
她扇了自己一耳光,扇得自己嘴角出血,用痛来让自己记住,不能再有下回,不能再有被荣华隐瞒的下回。
季之轩犹豫后,说:“殿下自己想到了一个解毒的办法,臣也有把握,只是……”
“只是什么?”
“等殿下好些,让殿下跟娘娘说,臣,臣…唉……”
季之轩起身走了,去给荣华准药浴,没有什么作用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眼看着殿下受罪。
冉慕彤把能想到的解毒办法都想了一遍,换血她都想到了,只要能解毒,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唯独没想到……
入夜,子时过了,荣华渐渐好些了,在季之轩备的药浴里泡到天亮,恢复了回宫更衣的力气。
一路上,她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他也没说,靠着她肩头休息。
舒云领着婢子送来玄色华服,她为他穿戴,不留一个人伺候,她给他梳髻,看着镜子里的他问,“你想的解毒办法是什么?”
“我并不精通医理,怎么可能想到,不要听国师胡说。”
“又想瞒我?”
“慕彤,这会儿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登基大典再怎么从简,也要忙到中午去了,下午还要去火神庙祭祀。”
“你现在不告诉我,”她威胁他,“登基大典我就不去了。”
“不准不去。”
“不准不告诉我。”
荣华转过身来,想收拾她又拿她没办法,他现在极度虚弱,风吹都要倒。
若问他心里唯一高兴的事是什么,那就是他要昭告天下,她是他的皇后,从此空置后宫,独宠她一人。
登基大典也是她的册封大典,她就不能不去。
可她给了他仅有的选择,老实交待。
他说:“我和国师商量过了,用药配以施针,把毒素全部逼到我的左胳膊,以后就不怕毒性发作了。”
荣华说得很轻松,就像是小菜一碟,但她知道他越是这样,说明问题越严重。
她就逮住关键点追问,“毒素全部逼到左胳膊,接下来呢?”
“没有接下来,只是左手以后就不那么灵活了。”
“你又不老实了是不是?”
“我没有。”
她的皇后华服就放在一旁,她去拿来剪刀,抓起华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华给剪碎。”
“慕彤,不要任性。”
“是你一门心思只想瞒着我。”
她当真拿剪刀往华服上剪,荣华苍白着脸色及时摁住她的手,而又是那样的无计可施,只能老老实实告诉她,“国师那里有大荣最好的麻沸散,等朝堂步上正轨,我空出半个月的时间,喝下麻沸散……”
说到这里,不用他往下说,她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他要把他的左右剁掉。
“不行,不行!!”
她大吼,他又在发疯了,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疯得厉害。
断掉他的左臂何其残忍痛苦,季之轩都说不出口,到时候要怎样才能拿起刀,要狠下怎么的心肠才能一刀砍下去。
而且他是大荣的新君,完美到挑不出一点点瑕疵,就绝对不能从此残缺。
她也心痛,他一定要这么做,就先拿刀把她的心剜了。
“慕彤,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荣国以后的安稳不在于我有没有少一胳膊,我对你的爱也不会因为我少了胳膊就会减少半分。”
“你不要再说了,”她已决绝,“我不会同意的。”
“那,你想怎样?”
“我要去恽国找云子初拿解药。”
“不,不准去!”
“必须去。”
“你只要迈出皇都半步,我荣华孤独一生也不要再爱你半分。”
“不爱便不爱好了。”
她去收拾简单的行装,即刻启程去恽国,荣华堵在寝殿门口死死抱住她,“不准去!!云子初绝对不会白给你解药,你也知道云子初最想要的是什么。慕彤,我只是少半边胳膊而已,但你只要开口求云子初,我就会永远失去你。”
“我想试一试,云子初没有那卑鄙。”
“可他还是恽国的九皇子。”
“我能答应云子初的,我不会拒绝,但我做不到的,谁也勉强不了。就让我去试一试,那日我可以跪着求你放他走,同样我就可以跪着求他给我解药。”
“不,不!!”
荣华心绪翻涌,一口黑血就咳了出来,舒云赶紧过来扶荣华去坐下,逐风守在寝殿门口,太子妃别想出去。
荣华一直拽着她手腕,叫来阿福给她换皇后华服,就算把她当囚犯一样,也要押她随他去登基大典。
她在流泪,打湿新抹上的胭脂像血泪一样往下淌。
荣华又还执意抱她坐上步辇,去往前朝政大殿,文武百官早已整装恭候。
她管住眼泪,到了大殿,由着他与她十指相扣,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往大殿里走,受百官跪拜,听恢宏钟声敲响,昭告新君登基,普天同庆。
但在季之轩捧上皇后宝印,宣读册封她为皇后的诏书时,她突地从他掌心里抽回她的手,将季之轩打开的诏书合上。
“慕彤!”荣华疾斥,喉咙又要涌起血的腥甜。
她是那样坚决,“等我回来再昭告天下我是你的皇后。”
“你休想!”荣华下令,登基后的第一道皇令,“封城门,放皇后离开者,杀无赦。”
“你愿不愿意我今天都要离开。”
只有今天她才离得开,因为今天他登基,她不是他的皇后,她就可以提前退场,但他不能。
他已身披九焰纹的国君华服,现在想脱下来已经迟了,满朝文武不会答应,荣华如果执意,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一头撞死在朝堂上,以死相阻。
荣恩扶着珑旖珊站在一旁,珑旖珊原本不用来的,但今早起来就眼皮发跳。
现下一看,果然如此。
冉姐姐终还是做出了太子哥哥最不愿意的选择与决定。
冉慕彤摘下九焰团绕的凤冠,压在诏书上说:“荣华,我今天走定了,你爱等不等。但是,只要被我知道你自己伤了自己一根头发丝,我就会做出你更不愿意看到的事,让你后悔痛苦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