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石桌旁,冉慕彤铺开两份地图,纵观地形,延着河道顺流而下的确是最快的撤离办法,河道两岸也有好几处穆家保的暗桩,只要安排得当,甩掉丹阳阁的追踪问题不大。
云子初的居所望月台不好上去,也不知道解药放在哪里,最好的办法就是抓到章明,用章明换解药和老爷子的骨灰。
萧羽说:“老爷子的这份地图很详细,标注了已经探明的机关和陷阱。章明住在这里,丹阳阁大殿西侧的锦秀峰缥缈台,我们绕到西侧,延这条山道去往锦秀峰,蹲个几天,章明总要现身。到时候只要把章明抓住了,我们就可以和云子初重新谈判,有章明在手,我们还能顺利下山。”
“此去不宜人多,五六个,延路再留些接应的琉璃刹。按我的想法,我和穆真带人潜进锦秀峰,你负责接应。”
“没说错?”
“我?说错什么?”
“应该是我和穆真带人潜进去,你留在院子里等我们回来,提前备好小船和快马。我们从水路撤退,琉璃刹分成几队,假扮我和穆真在护送你,引开丹阳阁的注意。这事肯定要在晚上办,我们上船后不要掌灯,黑漆漆的,丹阳阁的刺客越发不会注意到我们,有利于我们脱身。”
“不行,你留下接应,如果没能按计划抓住章明,有我在,云子初不至于痛下杀手。”
穆真回来了,听见她的话就摇头,“云子初让我转告你,硬闯丹阳阁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说,云子初在丹阳阁,首先他是阁主,在恽国,他首先是九皇子,只有在我们大荣,他才是你的师父。”
带回的药拿给她看看,她叫来五名琉璃刹,马上日夜不停将药送给荣华,有两件事要给她记牢了。
一,这些药给季之轩验过才能服用。
二,关于这里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能告诉荣华。
琉璃刹领命,誓死人在药就在,绝不忘宗主要他们记牢的事。
萧羽说起怎么去抓章明,穆真投了萧羽的赞成票,接应的事交给她,而且事不宜迟,今晚就动手。
冉慕彤拿穆真和萧羽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天色黑尽,穆真和萧羽就带琉璃刹摸上锦秀峰。
注定又是漫长的一。夜,穆真和萧羽没有回来,派出去打听的琉璃刹也没有打听到丹阳阁出了乱子的消息。
她关自己在院子里,迫使自己保持冷静,若有消息,会有琉璃刹第一时间通知她。
按照约定,穆真和萧羽没有机会抓到章明,第五天的晚上必须回来。
可是五天过去,她没能踏实睡上一觉,也迟迟等不到消息,见不到穆真和萧羽的人。
难不成出事了?
她换上粗布的衣服,扮成村子里的村民,想去山脚等等看,拉开院门,等待她的是水青色的身影,熟悉到不能再熟。
“慕彤,跟我走。”云子初说,向她摊开掌心。
但她在摇头,退开了好几步,并没有对待荣华的掌心一样,乖乖把她的小手手放进去。
她在戒备,“穆真和萧羽没有回来,我要等他们。”
“他们回不来了,还想见到荣华就马上跟我走。”
“师父要带我去哪藏起来?”
“我送你回荣国。”
马车已经备好,他能将她送回去,他的那些皇兄皇弟们也巴不得他这么做,这样才有理由将他永远挡在朝堂之外,远离皇位。
可是她不跟他走。
她是那样的坚决,“穆真和萧羽如果已经落在师父手里,师父就把我一并抓去丹阳阁,愿赌服输,也是我不听师父的警告,我就不会怪师父一点点。”
云子初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青衫还是那么葳蕤出尘,潇洒出众,她送他的青玉笛子此时此刻就握在他另一只手里。
但云子初的目光变了,变得更加黯然无奈,眼底敛着深深的痛苦,嘴角有三分笑意,而又是那样的悲伤。
当初他想带她离开荣华,她不跟他走,现下他想送她回到荣华身边,她又不跟他走。
世间还有比这更悲伤的事吗?
他那三分笑意是在笑她傻,也是笑他自己比她还傻。
“马车里有你要的解药和老爷子的骨灰,慕彤,走吧,没有第二次机会。”云子初哽咽着说:“穆真和萧羽已是丹阳阁的阶下囚,他们把所有都揽到自己身上,没有供出关于你的一点点,我也就还能瞒着宫里,章明反对我也还能强行送你离开,带上你想要的两样东西,穆真和萧羽也愿意用他们的两条命来交换。”
“但是我不能,主意是我拿的,我要来找你,我安排的穆真和萧羽去抓章明,师父放他们俩带着解药和老爷子的骨灰回荣国,我留下,我才是最能要挟钳制荣华的人,两国起了战事,你不止能拿我逼荣华退兵,你还可以逼荣华退位,有我在你手里,荣华就是你们丹阳阁的傀儡了。”
一片叶儿应她召唤,飞来落进她手中,瞬间锐如锋芒,她抵紧自己的脖子,“师父如果不答应我,我就死在师父面前。”
“慕彤!”
云子初落泪,来之前便已料定她会这么做。
穆真和萧羽从马车里下来,无不泪湿眼眶,而她依旧坚决。
附近的琉璃刹现身围过来,但有更多她一点不陌生的黑衣人分四面八方包抄,端着连弩步步逼近,缩小包围圈。
一阵马蹄响,章明骑在马背上,她一眼就认出章明的身形。
章明抬手示意黑衣人暂且停下,然后对云子初说:“阁主,还在犹豫什么?我答应阁主的事绝不反悔,阁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大概能猜到云子初与章明之间有着什么的约定,她就对穆真和萧羽说:“留下来做人质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们回去后管住嘴,不该让荣华知道的,不要传荣华的耳朵。”
穆真和萧羽都被章明灌下了药,身上酸软无力,否则拼死也不要留下她一个。
章明让人驾来另一辆马车,向她比了个请的手势,“荣皇后,请。”
“我有东西要收拾。”
“不必了。”
章明防着她耍诈,但云子初拦下上来押她的黑衣人,“收拾东西一小会的时间,明老,你等不起?”
“阁主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那就等着。”
云子初留在原地,不准黑衣人再靠近。她回屋里飞快收拾好两份地图,和她和贴身衣物包在一起,然后当着章明的面交给穆真。
穆真接过时,她暗暗紧了紧穆真的手,“这里面是我的东西,有我这段时间写给荣华又没能寄出的信。穆哥哥,麻烦你帮我亲手转交给荣华,我做了只有我和荣华才懂的记号,荣华一看就知道书信有没有被人拆开过,丹阳阁如果连这些尊重都不给我,荣华发兵征讨的时候,也就不用劝荣华再多为我考虑了。我留在丹阳阁虽是人质,但也容不得任何人欺凌,我便会以死捍卫我的尊严,让荣华再无顾虑,只管为我报仇。”
穆真含泪点头,猜得到这里面是两份地图。
地图必须完整带回去,助荣华早早将大荣皇后接回。
萧羽假装抱住她哭,小小声飞快跟她说:“忘了告诉你,我前段时间在恽国皇城里看见一个人,你认识的,百里薇。”
“谢谢。”
“多保重。”
“嗯。”
她推开萧羽,目送萧羽和穆真上马车离开,然后对章明说:“我到现在都相信我师父是君子,但你一定是小人。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你利用我逼我师父妥协,就是在逼荣华发兵,荣国兵强马状,朝堂稳固,不像们恽国,皇子争位正争得热闹,这等节骨眼上闹得内忧外患,我又只是一具尸骨,你这位恽国的有功之臣可就要变成罪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