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奕明明在哽咽，突然又锐利了眼神，拎起萧羽狠踹一脚，手中的剑凌厉朝着萧羽劈砍，血线飞溅，染红冉慕彤的眼前。
“恽奕！住手！！”
冉慕彤大吼，可是恽奕不听，一剑刺穿萧羽的胸口。
荣华拿过逐风的金翎弓，朝着恽奕就是一箭。
恽奕侧了侧身，转瞬之间握住了荣华射来的箭矢，然后折断，“萧羽劫我的补给粮草，萧羽就该死。这一战你们赢了，我也早就不在乎恽国的存亡，但我不会让你们赢得太过痛快。”
恽奕的剑架到了百里薇的脖子上，百里薇无声落泪，所有事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结局，已经无法更改。
有恽军从城门里冲杀出来，荣华跃下马车挡到冉慕彤面前。穆真随之抬手一挥，琉璃刹首先杀了上去，三军的前锋立即跟上。
场面顿时充斥起血的腥气和厮杀声，冉慕彤一直望着城墙上的恽奕，她不信恽奕连百里薇也要杀。
百里薇曾为荣华做事，但是百里薇选择了恽奕后，从不曾出卖过恽奕，一直因为爱而深深爱着。
萧羽的扇子溅满血渍，系着的流苏都湿透了，冉慕彤紧紧握着扇子，不肯收回望向恽奕的目光。
师父，不要逼我……
恽奕回视着她，等着她动手，他只愿把他的命结束在她手里，这样她才能……
注定，都是注定。
荣华杀掉了领头恽军将领，几万恽军没能坚持多久就败退了，留下满地的尸体，满地的血。
“该结束了。”
恽奕对她说，剑刃又抵紧了百里薇的脖子几分，她清晰看见百里薇的脖子上有鲜红的血再往下渗。
百里薇抱着孩子，一动不动站着，淌下的泪和血渍一起混成血水。
“慕彤，还在等什么？真以为我不会杀了百里吗？”
“你不会。”
她仍愿相信恽奕只是做做样了，逼她动手罢了。
师徒缘份早已终结，剩下师徒情分也已不多，但她不想杀恽奕，不是不愿欠恽奕一条命，而是她下不去手。
曾经的十二年在此时此时想来，如过眼云烟般，但又是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相伴相守，每一天每一刻都曾真实发生过。
“放了百里，恽奕，我会让你带着百里和孩子远走高飞。”她说，这是她最后的退让。
但恽奕不肯，抱过孩子朝着城下砸。
“不——”
百里薇撕心裂肺地呼喊，想要跳下城墙跟着孩子一起去了，百里薇又被恽奕死死拽住。
荣华及时凌空一跃，接住吓得大哭的孩子。
穆真过来把孩子抱去马车上，交给阿福安抚，张成忍不住大骂起恽奕来，恽奕简直混账！！
恽奕大笑起来，又笑着流泪，“结束了，真的该结束了。”
荣华试着登上城墙救下百里薇，但荣华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恽奕手里的剑。
恽奕也没有给荣华留机会，看见荣华朝城墙靠近，恽奕就横剑往百里薇的脖子上割。
风起，冉慕彤紧了紧手，飘飞的叶儿在风里听由她差遣，锐利划过恽奕拿剑的手腕，恽奕的剑铛一声掉到地上。
但恽奕仍不死心，换了只手掐住百里薇的脖子不放。
“师父！！”
一定要这样吗？
恽奕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就是要百里薇死。
百里薇很快就不行了，张着嘴拼命抽气又早已窒息，只能越来越无力地挣扎着。
冉慕彤泪眼模糊中不得已又紧了紧手，几片叶儿先后划过恽奕的脖子，恽奕始终笑着对她流泪，还想跟她说什么又已无力。
血，喷发一样从细如发丝的伤口上涌出来，恽奕身形一轻，朝着地上倒下去。
“恽奕——”
百里薇哭喊得撕心裂肺，冉慕彤跌跌撞撞跑上城墙，看见百里薇跌坐在地上抱着恽奕，恽奕奄奄一息。
百里薇怎么压都不住恽奕脖子上的血，恽奕想要说话，一张口又全是血。
冉慕彤踉跄一退，她都做了些什么……
恽奕缓缓对她摇了摇头。
不是她的错。
是他。
他不该用蛊巫契约强行把她和他绑在一起，想要折散她和荣华。
百里薇哭着对恽奕说：“我从来都留不住你，这一次也留不住吗？”
恽奕看见荣华抱着孩子走来，他想到抱抱他的孩子。
孩子一两岁了，吓得不行，看见恽奕在抬手，孩子又蹒跚跑了上去，扑进恽奕怀里，稚声稚气是唤着，“父皇，父皇。”
“乖…乖……”
恽奕抚了抚儿子的小脸，手上的血染到儿子脸上，恽奕想要给儿子擦去，血渍又越糊越多，百里薇帮着一起擦才擦干净了些。
“百里。”
“我在，我就在你身边，你什么时候才肯为我停留？”
“下辈子。”
“我不要下辈子。”
“这一生终究是我负了你，”恽奕吃力地握住了百里薇的手，嘴角全是血也执意对百里薇说，“下辈子，我再来做你一个人的云子初。”
“不！恽奕，恽奕！！”
恽奕握着百里薇的手渐渐松开了，另一支手也再也抱紧他的孩子。
百里薇抱着恽奕痛哭，恽奕最后的目光停在冉慕彤跑来的身影上，渐渐模糊，渐渐黑暗，听见她在唤他师父，他又已回应不了她一字片语，还能留给她的，只有嘴角的一味安心笑意。
对于她，他再也没有遗憾。
下辈子，他也不要再做她的师父……
“师父，”她摇摇恽奕，恽奕闭上了眼睛，无论她怎么摇，都没有睁开来。
恽奕就这样死了吗？
丹阳阁的方向传来剧烈的坍塌声，震得她脑子里一阵眩晕，似有什么东西抽离了她身体，她整个人似突地一松，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荣华几步过来扶着她些，她乏力地取出他送她的那把匕首。
荣华一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割了几滴血滴进恽奕嘴里，她的血曾经救回过阿福，这一次，她盼着有相同的奇迹发生。
百里薇哭到声音沙哑，但没有拦着穆真带走恽奕。
孩子还小，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着穆真追，“父皇，我要父皇。”
“父皇累了，要去睡觉。”
百里薇抱回儿子，哄儿子听话，冉慕彤想要抱抱孩子，一蹲下身又晕了过去。
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荣华在榻边守着她。
喂她喝下几口粥，荣华说：“我陪你去看看恽奕。”
“恽奕没有死？？”
“不是，但又……”
荣华不知道该怎么说，似有奇迹发生，但恽奕并没有活过来。
荣华扶她上马车，去百里薇在恽国皇宫里的住处，恽奕静静躺在水晶的棺椁里，她仔细一看，发现恽奕脖子上的伤口愈合了，面色微带一丝红润，与死了一天的尸体完全不一样。
恽奕的身体也没有出现僵硬，反而有着此许暖意，整个人看上去就像睡着了。
一定是她的血起了作用，又不知道恽奕还能不能醒过来。
百里薇守在恽奕身边，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儿子暂时交由阿福和张成帮忙照顾。
百里薇说：“恽奕早就在布置这样一个结局，他说他必须慕彤你的手里，蛊巫契约才能彻底解除。之前，他想以命换命，后来契约反噬，换不了命，他也只能再活一两年，如果最终没有死在你手里，慕彤，你也活不了，最多比他多活几年罢了。”
“百里，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
“因为她说出来了，恽奕照样会死，然后下一个就是你。”
萧羽推门进来，问她说；“我的宝扇呢？该还给我了。”
“你，你你，你没死！？”
“我萧羽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死。”
“到底怎么回事？”
“恽奕全都告诉我了，百里知道的我也全都知道，咱们就别在这里吵着百里陪恽奕，换个地方喝酒去，我边喝边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