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开,荣华率兵攻打到兴城的时候,兴城城门大开,没有一兵一卒把守。
原以为是恽奕的空城计,穆真领着炎甲营入城转一圈下来,说不出来的奇怪,瞅着又不像是空城计。
荣华下令入城,竟有百姓涌上街头迎接,把荣华看得都愣了。三军将军们每一位都久经沙场,却也没见过这等场面。
晚一点的时候,兴城的执守魏亮,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颤巍巍跪到荣华面前。
“荣皇陛下,兴城上下自愿归降。”
“我想知道为什么?”
“恽国最近些年,赋税繁重,民不聊天。下官打听到一二,国君不理国事,一切都是景王爷在发号施令,要求各州府按数上缴赋税。不瞒荣皇陛下,兴城还算繁荣,可是已有不少百姓家里揭不开锅,其他府城的光景早已不如兴城现在。”
“怎么会这样?恽景拿这么多税银去做什么?”
“据说是充盈国库,储备军需,但有传言说景王爷把税银秘密屯了起来。现如今,国君任由大权旁落,景王为所欲为,另几位王爷趁乱打压异己,朝臣们心寒,百姓又……”说到此处,魏亮抹起了眼泪,“下官别的都不盼着了,只盼战火早早结束,恽国能在荣华陛下治理下,再无饿死的尸骨。”
魏亮取出一份万民书双手呈给荣华,荣华打开一看,字字血泪般。
冉慕彤拨了些军粮留给兴城的百姓,晚上,荣华决定朝着恽国的京都进军,她没有反对。
只是……
萧羽还没有回来。
探子最新传回来的消息里,只能确定恽奕朝着恽国京都方向撤退,所剩的兵马逃的逃,散的散,还肯跟着恽奕的已经不多。
入夜,荣华还在和将军们推演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她一个人在屋檐下发呆。
穆真递给她一壶酒,“喝点。”
“喝了好睡觉吗?”
“嗯,荣华让我拿酒给你的。”
“我不想喝,穆大哥,陪陪我说说话吧。”
“好啊,是不是在担心萧羽?”
“算算日子,萧羽该回来了,我也不只担心萧羽,我还是担心百里薇母子。他们两人都音讯全无。”
“萧羽机灵得像只猴,你就别担心他了,至于百里薇母子,恽奕还有一点点人性,就不会不为百里薇母子考虑。”
“穆大哥。”
“嗯。”
“我不明白,恽国成了这个样子,恽奕不痛心疾首吗?”
“我们都不是恽奕,无法确定恽奕心里是怎么想的。恽景换着法子地向各州府要钱,另几位王爷也不是省油的灯。许是如此,恽奕心灰意冷,早就放弃了。”
“我想见恽奕一面。”
“现在吗?”
“现在肯定见不着,我不能不顾荣华。”
“你这样想就对了,等我们兵临恽国皇城的城下,自然就能见着。”
“好,我等着这一天。”
“我还有差事,就不多陪你。”
“穆大哥要去干嘛?”
“派人打探萧羽和百里薇母子的下落,这也是荣华的意思”
穆真把酒留下,她喝了几口,酒太烈,没大一会她就醉得不醒人事,足足睡了两天才醒,饿醒的。
三军还在兴城休整中,她和荣华住在魏亮的府里。
魏亮好歹是府城的执守,府里却拮据得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备不出来,兴城里的好酒好肉也早就被恽军来时收刮一空了。
“荣皇陛下,荣皇后,素菜素汤,下官实在是怠慢了。”
她倒是很满足,“出征在外,能有口现成的热汤就不错了。”
“荣皇后,请。”
“大人也一起吃一点吧。”
“不了不了,下官的夫人已在房里另外备了吃的。”
听魏亮这么说,冉慕彤没有再留魏亮一起吃饭。
吃完饭,她出去走走,碰见魏亮把一碗米饭分给来门口乞食的孩子,她悄悄跟着魏亮,魏亮折回厨房,喝了两碗米汤。
仅有的两块红薯,魏亮揉着咕咕叫的肚子也舍不得吃,放回锅里热着,留给妻女。
她被这样的魏亮感动,带阿福和张城出府找到兴城粮仓的位置。
“张成,你在外面守着。”
“娘娘一个人进去?”
“还有阿福。”
阿福一听就知道冉慕彤要做什么,阿福不太愿意,“大小姐的气色刚好些,就不要为兴城的百里费心了。”
“我已经到了这里,便不能什么也不做就离开。”
她大半夜了才回魏亮的府里,荣华没有派人来找她,说明荣华已经知道她不把兴城的粮仓塞满,她不会回来。
次日,兴城荒废的田地也焕然一新。
魏亮要跪着谢她,她扶住魏亮说:“你能把白米饭分给来乞讨的孩子,我就能为兴城的百姓变出应急的粮食,让大家都饭吃。”
“娘娘,下官…下官,下官不知道该要如何感谢娘娘。”
“不知道怎么感谢就庆幸你的当初的选择,没有率领兴城的百姓拼死抵抗。”
“下官也有一副肝胆,原本不想归降,但是想到城里百姓,下官虽勉强能度日,可百姓们实在是艰难。”
“魏大人,我到恽国以来,你是我见过的恽国官员里最心善的一位,也是最值得尊敬一位。”
“谢娘娘夸奖,谢娘娘救我兴城百姓的性命。”
“不,救兴城百姓的不是我,是魏大人你。”
魏亮泪湿眼眶,执意给冉慕彤行了个大礼,他其实也没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他只是把百姓的死活看在了眼里,可为恽国殉国,也可以为兴城百姓偷生。
有了兴城与固城的两个例子在前面,荣华一路率兵前行,路经的府城全都打开城门相迎。
关于恽国朝堂上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恽国有漫长的海岸线,除了盐运发达,恽国的海运也很发达,与一海之隔的另一个大陆的国度有着商贸往来。
听说那个国度叫宗延。
恽景搜刮的钱财都往宗延运了,恽景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一些有钱的主,想跟着恽景一起跑路,帮着恽景出主意,如何如何搜刮更多的钱财,有些还捧着家里的老底去孝敬恽景。
前不久,有一官员也想保命,拿钱孝敬恽景,恽景嫌钱少,该官员一气之下,把恽奕敛财的目的说出来,该官员第二天被恽景派人杀了。
多亏了这个官员,越来越多人知道离恽景敛财是为了跑路,但又不敢公开议论,怕被恽景灭口。
一些忠心耿耿的官员,写血书恳请恽奕回朝执政,血书又被恽景烧了,恽奕也没有动静,好似连最后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放弃了。
曾经以盐运独大一方的恽国,就这样在短短两三年间走向了末路。
兵临城下的那天,恽奕一个人站在墙城上,手里是一壶酒和一把剑,远远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冉慕彤。
她朝恽奕走近几步,发现恽奕瘦得不成样子,素日里的青衫穿在现在的恽奕身上,宽大得风一吹就似要掉下来。
恽奕站在城墙上问她,“你来了?”
“嗯,见你最后一面。”
“慕彤,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杀了我。”
“我不会这么做。”
“你会的。”
恽奕弯了下腰,把一人拧到城墙上趴着,她看不清楚那人的样子,从衣服来看,好像是萧羽。
“这个东西你应该认得。”
恽奕取出萧羽的折扇扔到她脚边,扇坠上系着她送给萧羽的护身符。
冉慕彤抖着手捡起来,那个人真的是萧羽吗?
这么久了,一直没有萧羽的下落。
“慕彤,你再看看谁来了。”
恽奕一去一回,身边多了百里薇,百里薇抱着儿子,与她目光一接,百里薇泪如雨下。
“慕彤,你不杀我,百里和萧羽都会死。”
“不要逼我,师父。”
她许久没有这样唤过恽奕了,此般唤出声,就是她对恽奕最后的情分。
可是恽奕说:“我早就不是你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