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虽然不大，但这一地的狼藉收拾起来也不容易，宁姗姗将碎玻璃捡进一个硬纸盒内，又用胶带密封了起来。
地上的菜渍都不知道擦了多少遍，可那油渍特别顽固，没办法，她只好拿出洗洁剂喷在上面，连擦了几次后，地上终于干净了。
宁姗姗累瘫在沙发上，客厅里终于恢复的和以前差不多，除了挂在墙上的那个破了屏幕的电视。
她从没想过，舅舅会变成这样，以前他对麻将也只是玩玩，可现在，竟然发展成了赌，欠了那么多债，现在又去借了高利贷。
齐立涛的钱她才刚刚还完，如果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天天来家里闹，她和爸妈该怎么办？
她头朝后倚在沙发上，身体很是疲惫，右手轻轻搭在额头，闭着眼睛深思着。卧室里时不时传出何玉莲的哭泣声，虽然房门紧闭，她依然能闻到那呛人的烟味。
宁纪国今天也是真生气了，他做人做事，总是会留有余地，可今天他真的控制不住脾气发了火。桌前的烟灰缸内，堆满了烟头，他眉间紧紧皱成一条线，手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
“老宁，你别再抽了，”何玉莲看着他，眼中满是愧疚，“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可你这么抽烟身体会受不了的。”
宁纪国坐在床边没有回答，食指与中指之间的香烟仍然冒着缕缕白烟。
见他不理她，何玉莲低下头，眉眼之间的愁容又增添了几分。
以前替弟弟还赌债是经常的事，可像现在这样来家打砸还是第一次。何玉莲知道宁纪国肯定很生气，可她心里的委屈又该向谁倾述？
从小到大，父母都比较偏向弟弟，现在长大了，娘家的任何事都是她们这些女儿操办，父母过生日，女儿们拿钱，父母身体不好住院，女儿们伺候又拿钱，现在弟弟出了这样的事，父母竟然连一句安慰都没有，还让她们先把钱凑够交给那些人，免得那些人找到弟弟后会对他动粗。
从小到大，何玉莲从未感受到家的温暖，所以她的脾气暴躁甚至从不相信人。她和宁纪国结婚后，因为脾气的原因，两人打过吵过，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来了，现在出了这事，她心里自认是拖累了他，也连累了自己的女儿。如果不是她这不争气的弟弟，她女儿也不会受齐家这份窝囊气。
“咚咚咚”
宁姗姗站在门外轻敲着卧室门，“爸，妈，外卖到了，你们出来吃点吧？”
将粥和菜一一打开摆在桌上，又把筷子从包装袋中拿出来一一摆好，何玉莲和宁纪国才从房间走了出来。
何玉莲的眼睛通红，宁纪国仍然一脸愁容。宁姗姗的脸色有些腊黄，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已经让她很累，可家里又出了这事，她自然也没什么胃口。
客厅里的灯光照在桌面上有些清冷，寂静的房子里，飘荡着一股忧愁的气息。
三个人一言不发，桌子上的食物也没动多少。就算山珍海味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提不起精神，更没有胃口。
“爸，妈，要不然我给你们报个旅游团，你们出去散散心，等事情过了你们再回来？”
看今天这情景，那些人肯定还会再来，爸妈年纪大了，这么折腾可受不了。宁姗姗拿着手机翻看着前几天一个旅行社朋友发的信息，说是这几天他们旅行社搞了一个夕阳红的活动，有不少老年人参加。
“爸，妈，待会你们就收拾东西，明天我送你们去旅行社。”
何玉莲看着她，欲言又止，看着一脸愁容的宁纪国，也不敢乱发表意见。
“姗姗，你送我们出去旅游，那你怎么办？”宁纪国放下筷子，神情很是担心：“我们在家还能和你有个照应，你一个女孩子在家那岂不是更危险？”
“不会的，”宁姗姗摇头，宽慰着他们：“又不是我欠的钱，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大不了我报警，他们那些人肯定不敢把事情闹大，所以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何玉莲看了一眼宁纪国，还是没忍住，“姗姗，去旅行肯定会花不少钱吧？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把这些钱替你舅舅还债吧？”
“何玉莲，你傻了吧！”宁纪国瞪着眼睛声音也严厉了许多，“凭什么老是让我们家女儿替你弟弟还债，他欠的债就应该他自己还！再不济他还有儿女，他还不了就让他儿女还，凭什么来找我们女儿？再说了，姗姗替他还的债还少吗？我们家欠他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那我有什么办法？”何玉莲哭泣着，双手紧紧捂着脸：“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弟，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如果他是残疾人，又或者他没有劳动力，我把他接到家里伺候都没问题，可现在是他肯本就不正儿八经的生活，整天赌，我们这普通人哪来那么多钱去替他补这个大窟窿？”宁纪国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他这个人，根本不值得可怜。难道你忘了，他是怎么去找和他毫不相干的齐立涛，又是怎么让别人替他还债的？”
“那你让我怎么办？”何玉莲尖叫着：“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舒坦了？”
“何玉莲，你真是不可理喻！”
宁纪国愤怒的一句话，何玉莲的脸瞬间变的惨白，她咬着唇，略显苍老的脸上难掩悲愤欲绝。
说实话，听到这些宁姗姗的心里也不好受，但事情已经发生，那就一定要想办法解决。
“爸，妈，你们别吵了，事情总会解决的，明天你们先去旅行，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宁纪国站起身，一双眼睛里带着难过抗拒的神情：“我不会去旅游，这事情处理不好，我哪都不去。”
“爸……”
“还有，你不准再偷偷替你舅舅还债。你整天在店里忙里忙外，挣点钱也不容易。”宁纪国飘了何玉莲一眼，话里话外带着讽刺，“我的女儿别人不心疼我心疼，如果让我知道你又替你舅舅还债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说完，转身进了卧室甩上门。
何玉莲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紧咬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明白，宁纪国最后那些话是说给她听的，天地良心，她何时不心疼自己的女儿。
可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弟弟她又有什么办法？
以前宁纪国总会这她帮助弟弟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多说什么，可这次，显然触碰了他的底限，他才会反应这么强烈！
说到底，还是她这个弟弟不争气！
宁姗姗走了过来，轻轻抚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着，“妈，别担心，事情总会解决的。”
“姗姗，对不起……”
“妈，你说什么呢？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宁姗姗蹲在她的脚下，双手放在她的腿上，“妈，咱们可是一家人。”
何玉莲苦笑着：“可从小到大，你姥姥他们却从没把我当成家人看待。”
想起前段时间大姐说的那些话，她的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娘家人，但她不能选择，也选择不了。
“妈，你别想那么多，你告诉我，舅舅这次又借了多少高利贷？”
何玉莲叹了口气，慢慢说出她想也不敢想的数字：“放高利贷的人说，连本带利你舅舅一共欠他们一百万。”
“什么？”宁姗姗惊呼一声，“一百万？这么多钱他全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