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疾风骤雨的阴郁夜穹之下。
高山一边用低沉无力的声音,嘶喊着高行空的名字,一边用那双原本用来杀人的手,去抓刨那片废墟上的泥土瓦砾。
如果不会出现某种奇迹,高行空绝无生还的可能。这一点,他高山懂!
但是,他必须用时间去争取奇迹的降临。
因为,同高行空一同掩埋在废墟中的,还有高山那颗本就魂消魄丧的心。
如果高行空真的不在了,他宁愿去死!
不一会儿,他的头发被雨水冲刷乱了,全身也成了惨不忍睹的泥人,但他像是一个梦游症患者似的无所察觉。
又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做垂死的挣扎……
可这时候高林和高山去拉他,他转身便是一声怒吼。
几个弟子见此,纷纷跑过来,一起陪着他挖······
可惜到了最后,奇迹并没有发生。
高行空那软踏踏的尸体包裹着厚厚的泥浆,被他们几个人吃力的拖到一旁的空地上。不一会儿,瓢泼大雨便将他沾满泥浆的尸体冲刷的干干净净。
他没有闭目。像是在死亡前的一瞬间,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雷电劈到,所以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险些暴突出了眼眶之外。
“他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高山的牙齿打着冷战,全身都打着冷战,他泪眼凄迷的看着自己的爱徒,不禁用沙哑的声音,仰天怒吼:“贼老天,如果是我高山哪里做的不对了,那么你本该劈死的人是我,为什么要夺走行空的性命?行空这一生从未害人,从未害人啊!啊······”
他抱着高行空的尸体淋了一夜的雨。
高风,高林,带着他们二人的三个弟子,在敞开木门的一盏烛火旁,看着外面风雨中的高山师徒,坐了一夜。
阿澈皱着眉头,来到高风的身边,吟道:“师傅。”
高风垂眉散目,似是心力交瘁不已,他虽然听见了阿澈在叫他,但他却着实无心回答。
阿澈又唤了一声:“师傅。”
“阿澈,你这是干什么?没看见师傅在因为行空师弟的死而伤心吗?你长点心行不行?”
此时的高干倒有些按奈不住了,因为他之前将阿澈一顿暴揍,直到那雷电劈死了高行空方才善罢甘休,所以他在怀疑阿澈此时找高风谈话,莫不是想在师傅的面前告自己一状吧?
高风听到高干在斥责阿澈,便开口道:“阿澈,为师没事,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阿澈来到木门前,看着外面那仿佛被禁锢在风雨大作中的高山,微眯起了眼睛,道:“行空师兄的死,或许并非意外,而是另有蹊跷。”
高风猛地一惊,道:“你说什么?”
阿澈缓缓道:“幽冥岛上的住宅,多以泥石堆砌,目的是为了防止台风,可是在应付闪电雷击的自然灾害,他们也早有预防,比如说这里的房子都被他们涂上了灰色和红色的漆料,虽然因为这里早已人烟绝迹,年久失修,这些可以防止雷电入侵的漆料也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防雷作用。
“但是,这里的每一栋房子的屋脊两端,分别安置着一个扬起的龙头,每个龙头的舌头皆从龙口中伸出三寸,且都是金属做成的,而舌根部位则衔接着一根直通地底的铁丝。
“这样一来,每当雷电入侵,就会通过龙头口中的龙舌贯穿铁丝,导入地面,然后这些雷电就会完全被地面稀释。”
“可是·····”阿澈皱紧眉头,“倘若龙头内的铁丝被人刻意剪断,那么,屋脊上的两只龙头非但会失去避雷的作用,而且还会引来闪电。原因就在于,那龙头内的龙舌,是金属制成的。”
高干低头迟疑了一会儿,便问:“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金属制成的东西就会引来闪电吗?还有……在房子的墙壁上涂抹漆料,就可以……就可以防止雷击吗?”
阿澈下意识的撇了撇嘴,他真的不想理会高干。
他没有回头,便点了点头,道:“大师兄太孤陋寡闻了,《南齐书》中曾有记载,雷震会稽山阴恒山保林寺,刹上四破,电火烧塔下佛面,而窗户不异也。”
阿澈的眸光闪动,又道:“《梦溪笔谈》里也有类似的故事,说的是有一次,李舜举家中遭遇雷击,房间里所有的金属物品全部被雷电暴击熔化,唯有木材和涂抹上漆料的东西幸免于难,这是因为金属会承载雷电,而那些木材和漆器却不会和雷电发生任何交集。”
他接着道:“‘鬼哭神嚎’毕生都在研究被朝廷所不齿的‘旁门左道’,这些借刀杀人的诡计他又怎么不知?”
高干 闭紧了嘴巴。
“雷电何其强大霸道,唯有大地才能化解它的威力,”阿澈不由得吸了口气,叹道,“龙头内的铁丝若刻意被人剪断,雷电的威力无处安放,就只能选择原地爆炸。”
阿澈的脸色凝重了几分:“‘鬼哭神嚎’在信中曾经提到,当年他被师傅三人挑断手筋脚筋,早已成为废人,如果行空师兄的死当真是被有心之人刻意而为之,那么,他究竟是谁?”
他转过身去,看着端坐在烛火前愣愣地看着他的那几个人,缓缓道:“会不会······那‘鬼哭神嚎’还有别的帮凶?”
高林冷冷地凝视着阿澈,道:“阿澈,讲真······”
阿澈看着欲言又止的高林,皱眉道:“什么?”
高林叹道:“实话实说吧,我真的在怀疑,你又在卖弄你父亲和‘鬼哭神嚎’的那一套‘旁门左道’!”
阿澈苦笑,道:“我知道二师叔又在怀疑我贼喊捉贼,挑衅你们,随你怎么想吧!”
高林冷冷地斜视着阿澈,道:“现在那房屋已经成了一片瓦砾废墟,我们还能不能验证你的说法?”
阿澈点了点头,道:“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