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里闹得乱糟糟一片的时候，救护车总算是来了。
护士和医生小心地将人扶起来放到担架上，人们这才发现在顾桐身下累积了一滩不小的血迹，鲜艳的颜色灼伤了众人的眼睛。
“怎么回事？孕妇怎么会突然流血？来一个人和我们说明原因，再打电话通知家属。”医生冷冷地吩咐。
秦洛言一把揪住哭得眼泪鼻涕狼狈的李甜甜，跟上医生的脚步。
李甜甜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娃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踉踉跄跄地跟上前。
在上了救护车之后，李甜甜看着脸色惨白，已经被护士紧急吸氧的顾桐，心里也有些害怕，解释道：“我只是想和顾桐姐说说话，然后产生了一点小争执，我在拉着她手的时候，用力大了一点，将她从座位上拉下来，然后她就这样了。”
秦洛言终于听到实话，狠狠瞪了她一眼，对医生说道：“孕妇会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情况不是很乐观，不好说。”医生摇摇头，权威地说道，“一切好需要先去医院看过才知道。”
秦洛言心事重重地点头，拿起手机给季予皓打了一个电话。
才刚到医院，迎面就遇上季予皓。
季予皓看到几人紧急地推着平车往着手术室的方向而去，上前帮忙推了一下，直到手术室门口才停下脚步。
秦洛言耷拉着脑袋，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丫鬟，抬头几次欲言又止，却又说不出话来。
“洛言，我把你当做兄弟，才会让嫂子去你的公司里上班，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季予皓的话语并不重。
然而他的性格是温顺柔和的，几乎不会和人说重话，这话的分量已经不轻。
秦洛言轻飘飘地看了李甜甜一眼，嘴角抿紧，“公司里有人和顾桐产生了一点小争执，才导致了这件事的发生，都怪我不小心。”
他本以为秘书室里都是人精，应该没有人会不长眼地对付顾桐，但是事实看来，是他错估了人心。
季予皓眉头飞快皱了一下，也跟着看了李甜甜一眼，“医生怎么说？”
“不好说。”秦洛言嘴巴苦涩，只能说出这个结果。
但这样保守的答案，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季予皓身上穿着正式的西装，脸上还挂着薄汗，显然是着急跑过来的，他闭上眼睛，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手术室门前的这块地方，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寂静得让人靠近就能感觉到沉重的气氛。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
医生手里拿着两张白纸，急匆匆地走出来，看到几人走过来问道：“是顾桐的家属吗？”
“是的，顾桐是我的嫂子。”季予皓急忙迎上前，慌张又害怕地问，“孕妇没事吧？现在怎么样？”
医生的脸被巨大的口罩挡住，他叹了一口气，“孕妇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胎心的跳动太慢了，就算不打胎，到时候也会是一个死胎。”
“怎么会！”李甜甜脱口而出，惊恐万分。
她只不过想装可怜，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命官司？
医生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面前两个男人，“现在由家属决定要不要留下胎儿，还有，孕妇的身体也受到很大创伤，要是不打掉孩子的话，也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
“什么影响？”季予皓恍惚地问道，全身都在发冷。
“导致孕妇以后不孕，并且体质很差，随时面临着子宫周围器官的并发症。”医生叹息着说道，敲了敲手里的笔，“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还是通知孕妇的丈夫吧，只有他可以决定孕妇的命运。”
季予皓感觉嘴巴里很苦，他点了点头，“好，我马上打电话。”
“好的，请你们尽快，不然对孕妇的身体不利。”医生点点头，将手术书放下来，转身回到手术室中。
秦洛言狠狠一个拳头打在墙上，“怎么会这样呢？”
他从小锦衣富贵，还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的选择，只要想想怀了几个月的孩子忽然就这样没了，任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季予皓眼中翻涌着痛苦，拿出手机打了慕庭渊的号码。
另外一边，慕氏集团的会议上。
慕庭渊正在开会，忽然觉得心里一悸，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随手从兜里拿出手机，发现设置了静音的手机正在疯狂跳跃，上面跳跃着一串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想了片刻，慕庭渊才将电话划开，冷静道：“季予皓。”
这个男人，曾经是他认准的妹夫，也是他敬佩的生意伙伴，但是一朝过来，这个男人成为他最痛恨的人！
季予皓本以为他不会接电话，顿了一下才开口，“嫂子出事了，你能来医院一趟吗？”
在慕庭渊接起电话的那一刻，会议室里就安静下来，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用眼尾悄悄地看着慕庭渊的动作。
而只有他们才注意到，刚才还浑身洋溢着冷淡的慕庭渊身体飞快地僵硬了下，就连说话的语速都快了不少。
“出了什么事？有你在身边，还能让她出事？”
与他说话不一样的是他的身体，他站起来，大步朝着门口走去，一把拉开门，几步之后，已经不见了人影。
季予皓深呼吸一口气，没有计较他的冷嘲热讽，飞快地说道：“顾桐忽然摔倒了，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保不住，并且生命也会有危险，需要你亲自过来签字。”
慕庭渊的手紧紧捏着手机，力道大到足以将手机捏成碎片。
他走到电梯中，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那个医院？”
“人民医院。”季予皓的话刚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秦洛言在一旁听到了全过程，长吁短叹地开口：“顾桐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就遇到这样的渣男了呢？”
这么好的一个女人都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会哭瞎的吧？
季予皓勉强抿了抿唇，他没有解释说当中还有自己的原因。
过了不到十五分钟，慕庭渊已经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的脚步重且大，一步步敲击在瓷砖上，就像是敲响了生命的鼓点。
“人呢？”慕庭渊看也不看面前的几人，直接问道。
季予皓指了指手术室的门口，将手术书递给他，说道：“你先看一下，选择哪一种。”
慕庭渊接过薄薄的两张纸，就像是无法承受上面的重量一般，手在轻轻颤抖着。
他一目十行地将上面的内容看完，拿过其中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将纸张递给早在一旁等候的护士，笔却被紧紧握在手中。
护士看了一眼他，这才毫不迟疑地走进手术室，只剩下几人。
此刻的气氛比刚才更加紧张，绷得就如同一张快要坏了的弓箭，让人嘴巴开了又合，却说不出合适的话。
季予皓并没看到慕庭渊签的到底是哪一个同意书，问：“你到底要孩子，还是保嫂子的命？”
慕庭渊轻轻地瞥了一眼给他，冷笑道：“你觉得呢？”
“医生说，孩子的胎心很微弱，已经基本没有胎心，就算保孩子希望也不大，并且会对嫂子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所以我希望你是保嫂子。”季予皓喃喃地说道，“可这是你们爱情的结晶，我没有办法置喙，只是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后悔？”慕庭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勾起唇角嘲讽地看着他。
季予皓想到当初那件事，黯然神伤道：“我知道我和嫂子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请你相信我们。另外，孩子的事情，我很抱歉，请你节哀。”
“我有眼睛，我会自己看到真相。”慕庭渊冷冷看着他，“而且节哀什么？那个孩子不是你和顾桐的吗？偏偏还要在我面前装作假惺惺？”
季予皓一下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否认，“怎么可能！我和嫂子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是我想的关系，那你这么关心她干什么？而且，顾桐出事，首先赶到医院的人是你，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话？”慕庭渊不为所动地直视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心虚。
然而除了绝望和不相信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这么大的一个锅从天上掉下来，正好扣在自己头上，季予皓一时间无法反驳。
“慕总，你够了，顾桐是在我公司里出的事，所以我才会给予皓打电话，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暧昧的关系！”秦洛言在一旁，忍不住插口道。
他第一次遇到气势像慕庭渊这么强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慕庭渊眉头动了动，“顾桐在你公司出的事？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秦洛言有些心虚，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慕庭渊视线在走廊里回荡了几圈，“推了顾桐的人呢？”
这个地方，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秦洛言被这话提醒，跟着左右看了看，果然也没有发现李甜甜的身影，当即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糟糕，人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