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说完这句就打算离开。
苏凛儿赶紧跟上去:“为什么?得病了?郎中说的吗?可是看你虽然拳脚无力,但是你气色、神态、走路之姿,都不像是命入膏肓命不久矣,要不要再找找别的郎中?”
“我的事,你无需记挂。”小哥不想理会,只是用手捂着腹部受伤的地方,慢悠悠想前走。
“那怎么行呢!”苏凛儿走在他身边,“你帮了我,还帮了我两次,今日又为了救我被打成这般模样,这个大恩是一定要报答的……”
正在她说着什么的时候,忽然发现身边的人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什么!”苏凛儿吓了一跳。
还、还还还真的说死就死?
苏凛儿不知道小哥的住处,眼下自己也无处可去,托人把小哥扛进了客栈里,用他钱袋的银子开了间房,又找人请了郎中过来。
郎中看完只说了句:“无碍,皮外伤而已。但是此人气虚不稳,怕是思虑过度,寝食难安,多半是心病引起的。”
难不成……还是受了情伤?伤痛欲绝?
送走了郎中,正在猜忌的时候,小哥终于醒了过来。
“啊,你醒了。”苏凛儿端着水走到床边递给他,“喝吧。”
“我们……为何在这里?”小哥疑惑看着四周,“这里是客栈?你带我来的?”
“对呀。”苏凛儿点点头,“我不知道公子家住哪里,你又说你快死了,我当然不能让我的恩公就这样倒在路边!所以我……我就拿了你身上的钱袋来开了一间上好的客房,还给恩公你请郎中看了病……郎中说你无碍,就是身体虚了点,应该是心病。”
小哥拿出了自己的钱袋,从里面倒了几个铜板出来。
“……”
苏凛儿嘿嘿两声,两个手指点点点,有些不好意思:“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还点了一桌菜,这才把钱都给花了……我看你……钱包富足……想着应该家境不差,就……点的都是一些对你有益的好菜!你刚才没醒,我又让小二送下去热热了……你不需要太感谢我的,我做这些事情都是自愿的,为了报答你救了我!”
“……”
苏凛儿摸摸自己的鼻子:“虽然我还因为你跟我以前的……东家吵起来了,但是我一点都不怪你!这里面都是误会,你是个好人。而且,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我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有困难就去解决,如果暂时累了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不要让自己太难过了,肯定会有人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愿看你受一点伤。”
这位小哥看起来家境不错,外貌更是上佳,真不知道哪家姑娘那么不长眼。
算了,感情这件事没法说。
“……”小哥长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为什么钱袋富足吗?”
“为什么?”
“因为这是全部的家当。”
苏凛儿:“……”
“那些钱,本来是准备给家父下葬用的。”
原来那天的骨灰坛,竟是他的爹爹。
苏凛儿:“……”
“我说我要死了,是希望你别再缠着我。”
苏凛儿垂着脑袋:“我错了。”
“罢了。”小哥用手捏了捏眉心,很是无力,“你一个姑娘家带着我来住客栈,名声不要了吗?”
苏凛儿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发髻:“我把头发梳起来了,又是一身男装,应该看不出来的。”
小哥沉默没说话,面容惨淡。
她站起来指天发誓:“你是我的恩人,不管我去做牛做马,这笔银子我一定给你补上!”
“去哪做牛做马?你一个姑娘家,看起来也不像是穷人出身,我且不问你来路,只想问你,身上一些盘缠都没准备,你看到我都晕倒了,倒不如拿着我的钱跑了,你也至少能活一段时间。”
他说的也没错。
自己干不了粗活重活,也不能帮人刺绣,自己写得一手烂字,也不能教人写字。
原本昨天第一次完成了所有送货任务,她还在高兴来着,觉得自己也还算是有本事的。
“对了,我问你,你怎么会说沧凉话,看你口音不像是哪里的人啊。”
苏凛儿还是不敢与他对视,始终低着头,像是没有完成课业的学生,还是被夫子执着戒尺要打人的那种。
她小声道:“我自小接触的人比较多,喜欢学方言,觉得有意思。听你的口音有些沧凉话的感觉,就说出来了。担心我若是直接大声这样喊出来那句话,两个混混觉得你知道这件事了,担心你去替我报官非要刁难你该如何,那不如给你个选择,你大可假装没听懂然后走开,也不怕他们抓着你。”
小哥沉默了一阵,目光带着一丝疑惑。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凛儿。”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是男儿身的时候,叫做苏塔。”
“走吧,我饿了。”小哥站起身子,走向桌子旁。
苏凛儿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苏姑娘,即是要向我报恩,能麻烦你去帮我跟小二说,让他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来吗?”小哥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我们一起吃吧。”
“啊——”苏凛儿反应过来,立刻就要推门出去。
“对了。”小哥说道,“在下叫做时玖。”
时玖原本确实家境不错,沧凉城内也是有名的商贾人家,生意越来越大,平日里有货物流通到外地,尤其是都需要在晋城中转,就拜托了晋城最大的镖行“天下入局”。
一直往来合作都很愉快,哪知道时老爷发现天下入局在自己的货物里做了手脚,而且这些年亏空损失很大,最后出了事,时老爷不光家产被抄,产业被夺走,他一口老血堵在心口没有过去,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时玖跟苏凛儿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平常,就像他说自己快死了的时候一样,仿若不管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神态,让苏凛儿有些害怕,所以小心拉了拉他的袖子:“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学着那天下入局的打扮,听说你这身黑衣是天下入局的镖师特有的装扮。”
“剩下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时玖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
苏凛儿郁闷:“所以你压根也不是天下入局的人,唉。”
“对了,我听说你被人误会才被赶出来的?需要我帮你去解释吗?”时玖提议。
苏凛儿想着算了,反正她当时也要逃走的,李唐不信任自己,那里就没有一个人信任自己,但是想着时玖也是一番好意,想要婉言谢绝。
结果时玖很是苦恼:“不然你一直跟着我,我也会很烦。”
“那、那我自己……”苏凛儿想起自己给对方惹来的麻烦就很惭愧。
“走。”时玖拉住她的手腕,“我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苏凛儿拒绝,“我才不要回去!”
“你自己说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时玖不管不顾非要把她拉出去,“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时玖心中摇头叹息,要是再不把这座“瘟神”送走的话,自己真的是过不去了。
两个人来到千里潮声阁之外,已经是深夜。
今夜月亮躲在云后面,路上更加昏暗了。
更让苏凛儿觉得诡异的是,屋子里好像没有一点声音,哪怕是都睡着了,这里那么多人,怎么就连一两个半夜起来撒尿的人都没有呢?
她想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结果发现自己一靠过去,门就开了。
“你们这的人,都不锁门?”时玖皱眉,把她往身后拉了拉,然后自己用手把门给推开了。
苏凛儿看到门内的景象,顿时惊呆了。
因为院子里到处横七竖八的人躺在地上。
不知道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