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凛儿坐在树上,继续待着有蚊虫干扰,而且夜里起了风,坐久了实在太冷。
但是要下去,又感觉好像会摔跤。
最后咬咬牙,她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尝试跳下树。
哪知道这才刚刚伸了一条腿,就感觉到自己一下子踩空了,身体迅速地下降。
“啊啊啊……”苏凛儿大叫着声音慢慢变小了。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被人接住了。
苏凛儿定睛一看:“你怎么来了?”
“南姐说你在这里,让我过来。”李唐把她放到了地上,“原来是让我过来解决你这个麻烦。”
原来南烛头也不会走掉了,如此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是因为去找了救援。
那这样……是不是代表着南烛接纳自己留下来了?
苏凛儿想到了南烛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抬头看向面前的李唐:“我刚刚听说了你以前的事情,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
“嗯?”李唐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丝慌乱,“我以前确实有过一次短暂的婚约,不过那都是我师父留下来的……”
“什么?”苏凛儿瞪大了眼睛,“你有婚约?”
李唐也愣住了,眼神四处游移,紧接着一口咬定:“你听错了。”
“怎么可能!”苏凛儿气得一把抓住李唐的领子,“你给我老实交代!什么婚约?你的未婚妻呢?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李唐满脸懊恼,自己怎么随随便便就被南烛给耍了。
刚刚在院子里见到南烛的时候,她那副语气跟自己说话,说让他小心点,最好把自己的过去老老实实跟苏凛儿坦白了,这样才能把争吵降到最低。
因为南烛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苏凛儿。
李唐当时就心想着,自己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当作把柄的,唯一能够想得起来的,也就是这个。
结果原来南烛说的不是这件事?!
而她故意那样说,理由很简单——她在报复自己多管闲事。
“厉害啊南姐。”李唐由衷感叹,“居然让我不打自招。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费尽心思帮她,为了骗她回来见她弟弟妹妹,你知道我昨晚有多舍不得起床上路……”
忽然他的话又停住了。
两个人想到了昨晚,都有点害羞不敢看对方。
不过苏凛儿还是反应过来了,继续抓着他的领子怒道:“你还没有给我解释婚约的事情啊!你有未婚妻了?”
李唐皱眉:“嗯,不过已经解决了。”
“解决是什么意思啊?”
李唐冷着脸伸出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丧心病狂啊——”
李唐没忍住用手捏住她的脸,没好气道:“我故意逗你呢,想什么呢!解释清楚之后,人家就走了呗,婚约就没了。倒是你,不也是逃婚出来的?难道你就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夫了?”
苏凛儿想到了那个一开始拒绝自己的柳公子。
后来又屈服在自己爹的淫威之下,答应了这门婚事。
气得苏凛儿直跳脚。
明明看不上自己,又不敢鼓起勇气拒婚。
“那都是过去的了。”苏凛儿咬咬牙,“我都已经逃出来了,跟那个人没关系了。”
“但是婚约还在吧?”
苏凛儿皱眉瞪他:“你好像在转移话题啊?我想问的都还没有问完呢?为什么会有未婚妻?那以后还会出现吗?”
“我不是说了吗?已经跟对方说清楚了,解释完了就不会再出现了。”李唐松开了她的脸,“那你从南烛那里听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就是你以前总是进出沙漠的事情……听说你经常去沙漠里救人出来。”
李唐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变成一种捉摸不透的淡然,等到再次笑起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那时候没有钱啊,救人的话可以换到不少的报酬,有时候多,有时候真的碰到穷人,也没有办法,但是我会让对方帮我做一点事情当作回报。不然哪有钱养活人,哪有钱招人呢?”
拿命换钱啊。
难怪李唐这么爱钱。
“那现在呢?还进去吗?”
“不进去的话,怎么把你从那队人手里救回来?”
两个人走到了旧楼门口,从里面传来了林墨跟姑娘们打趣嬉笑的声音。
苏凛儿拉住了李唐的衣角:“这些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啊?”
“暂时让她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有自己想法的就给点银子让她们自己走,没有想法的就介绍一些活儿,不管是想嫁人还是想工作,会给她们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
听起来像是已经打算好了。
“不过之前被人关起来那么久,肯定多少都会后怕,那些坏人还没有绳之以法,大家也不会真的安心。”
正说着,忽然一群衙役正向着这边走过来。
李唐拉着苏凛儿走到墙角:“你回去让白樱带你去找风泽,他一定会有办法,快点去。”
“可是……”
苏凛儿还没有弄清楚呢,李唐已经转身走进了旧楼内。
那群衙役冲进来一下子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尤其是其中两个人直接把李唐给按住了。
“大胆狂徒,竟敢买卖人口,其罪当诛!现在证据确凿,把他们全部都给我抓回去!”
苏凛儿没有多想,转身就往千里潮声阁跑过去。
哪知道这里也已经被人围起来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冲进去的时候,忽然一双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回一拽,用手捂住了嘴巴。
“是我。”时玖低声道。
苏凛儿顿时眼泪哗啦啦流下来:“怎么会这样……李唐他……”
“刚好我下工晚,回来就看到这里被士兵衙役围起来了。”时玖松开手,放柔了声音,“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刚刚带头的那个人说李唐犯的是略人之罪,李唐让我找白樱带我去找风泽……可是白樱呢?”
时玖皱眉:“我没有看到白樱,刚刚千里潮声阁里的人被带走的时候,也没有白樱的身影。”
“难道她先跑了?现在该怎么呢?我该去哪里找她……”苏凛儿虽然依旧不安,但是还是用手背擦掉了眼泪,“那我们先去找白樱,然后再去找风泽,让他来救李唐。”
时玖叹口气:“你别着急,先看衙门到底什么意思。”
翌日这案子开审,苏凛儿来到了衙门口围观。
时玖想办法去联系看看城中是否还有侥幸逃掉的兄弟,是否能够找到白樱的下落。
知府大人坐在衙门大厅,派人把千里潮声阁的人都给带了上来。
几乎不给李唐任何辩驳的机会,就是带了几个说是被抓走的姑娘出来指认李唐,就直接宣判李唐私自贩卖人口,乃是重罪,不日就要被处以极刑。
李唐在庭上拒不认罪。
苏凛儿用白纱遮面,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李唐又被人带下去的时候,刚好扫过站在衙门口围观的人群。
两个人视线相交,李唐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诶!赶紧走!”衙役催促。
李唐静静看着她,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微笑。
真是个白痴,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耍帅吗?这种情况怎么笑得出来。苏凛儿使劲忍着,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快点给我走!”衙役颇为不耐,抬脚踢在李唐身后。
这该死的家伙!怎么可以滥用私刑!
李唐扭过头,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冰冷的寒意,他斜眼看着刚才那个踢了自己的衙役。
只是这么简单看着,那个衙役也被威慑得不敢与之直视,尴尬地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慌乱,继续道:“赶紧走!”
李唐这次没有停留,老老实实被押下去了。
苏凛儿紧紧捏着拳头,往客栈的方向走,去跟时玖汇合。
但是经过这衙门的偏门时,忽然看到知府跟着一个女人走在一起。
而这个女人,便是胡玉珍。
难怪她敢这般胡作非为!原来全部都是背后有人撑腰!
苏凛儿加快步子,赶紧向客栈跑去。
可是她跑到一半,想到了那些被绑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不对,现在这知府那么快宣判,明摆着就是为了要杀人灭口,捂住李唐的嘴。
如果这个时候可以有人出来翻供指认别人,那至少还能有一定的机会。
苏凛儿转身就往宛娘的家里跑,以前来往在晋城,走得多了,也不觉得这路有多远,可是今日却觉得这晋城那么大。
好像怎么跑都跑不到目的地。
怎么跑,也没有办法回到那个熟悉的千里潮声阁。
来到宛娘家门口,她用力拍打着大门:“有人在家吗?!有人吗?”
可是拍打半天,里面没有人回应。
苏凛儿来到围墙侧面,看着这比她高出半个身子的土墙,她咬咬牙,找到柴房里的木箱子当作垫脚,翻了过去。
屋内已经人去楼空,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看来这珍娘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苏凛儿并不气馁,转身又往珩娘的家里跑。
跑到的时候,苏凛儿只觉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呼吸都觉得嗓子烧得疼。
“珩娘!我知道你正这里!开门!珩娘!我有事求你!”
但是任凭她怎么呼唤,都没有人来开门。
苏凛儿想要如法炮制再次翻墙进去,结果也还是一样。
他们都消失不见了。
苏凛儿绝望地朝客栈走回去。
一路上,她都在胡思乱想着,现在到底还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要去求爹爹吗?
可是爹爹见到她一定会二话不说就把她关起来,根本就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苏凛儿的思绪万千,路上撞着人也没有察觉。
她想绕开,却发现对方也横插一步,继续挡在她的面前。
苏凛儿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抬头看向对方的瞬间,竟然觉得这个人或许会是李唐……直到她看清楚了对方的脸,那种怀抱希望之后又失望的感觉,就像是云端跌落了深渊。
时玖摸着她的头:“苏凛儿,白樱大概已经走了,我带你去誊州找风泽吧。”
两个人小心隐藏着行踪,打算半夜趁着天黑出城。
平日里苏凛儿都是男装,为了掩饰身份特地换成了女装。
两个人刚换好衣服,就听到客栈楼下一阵喧闹。
时玖朝下一看,发现有士兵进来搜查了。
他果断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钱袋递到苏凛儿的怀里:“苏凛儿你听我说,你换回女装,他们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大概不行了,这里面有我这段时间攒着的钱,你找辆马车走官道去誊州。”
苏凛儿猜到了时玖的这个举动,捂住了他的手:“不行,我们要走一起走,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逃掉呢!”
“他们能来这里,一定是有人发现了我的踪迹举报了我,如果没有抓到我,到时候出城也会派人严加防守,倒不如现在抓了,你就会安全一点。”时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嘴角挂着苦笑,“这钱本来是想留着待我有天东山再起了,就有资格下聘娶你,但是我知道你的心大概不在我这里,至少我帮了你这个忙,你多欠我一点,说不定就对我心软了呢……”
他说话的时候,有士兵已经在上楼了。
时玖按住苏凛儿的肩膀道:“你那么厉害,这次一定没有问题的。”
说罢,他就快步走了出去,想要假装逃跑地冲下楼。
“抓住他——”有人大声喊着。
苏凛儿捏着时玖给自己的钱袋蹲在房间的地上,直到士兵的声音逐渐远去。
这次,是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