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凛儿吓得闭眼睛。
可是半晌也为觉得哪里疼痛,耳边倒是传来了一声熟悉的轻笑。
“这位姑娘,没事了。”
她睁开眼,看见李唐就站在自己的身边,细长的眼睛微微弯起来,又勾人又凛冽。
苏凛儿不说话,只是微微欠身向他示意感谢。
但是进屋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叶子,大概是询问李唐怎么会过来。
小叶子也很奇怪。
不一会儿,敏儿就跟进来了,她搂着李唐的胳膊,一副纯良无辜的小白兔那样,害怕道:“李公子,我实在是不知道去找谁了!想着方公子跟你比较熟!我只能去找你了!”
好了,这下知道了。
一边嘤嘤嘤一边往李唐的胸口靠着,嘴上说着害怕,脸上不知道有多开心享受。
苏凛儿懒得再看这两个腻歪的人,准备抬脚走向方公子。
此时,李唐跟上来一下子拦住了她:“听琴姑娘,他正在发酒疯,贸然过去实在危险,还是我来吧。”
苏凛儿也不看他,就是点点头。
李唐走到了方公子身边,从他手里夺过了酒杯:“方公子,在这里发酒疯伤人,实在有失体面啊。”
“这群家伙每一个说真话!上次的听琴姑娘呢!老子有钱!老子有钱还不能喊一个卖艺的过来给老子弹琴吗!”说罢,方公子从怀中掏出了银票,“把她给我喊过来!”
苏凛儿看他这架势,应该会继续闹下去了,就直接走到了古琴的面前开始弹奏起来。
方公子愣了愣,扭头看过去,露出了笑脸:“对对对,就是这个。”
小叶子赶紧走到了苏凛儿身边,帮她把屏风给扶正了,挡在了他们之间。
这屋子里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路上还有破碎的杯子和碗碟,小叶子也都全部清理起来。
他倒了一杯酒走过去,来到了苏凛儿身边,笑眯眯说道:“听琴姑娘,光弹琴多没意思,不如喝一杯吧?”
苏凛儿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弹琴。
小叶子放在扫帚走过来劝阻:“方公子,这不是还有别的姑娘吗?”
“这里有你什么屁事?”方公子一下子推开他。
小叶子虽然个子高,但是毕竟身子单薄,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一下子就摔到地上,手撑在地面。
他倒吸一口凉气,抬起的手鲜血如注。
糟糕。
苏凛儿立刻蹲到了小叶子旁边,用眼神询问他。
小叶子摇摇头:“我没事。”
苏凛儿把他扶起来,示意他往外走,先去包扎伤口。
但是方公子立刻恼了,把手里的酒杯直接往地上一砸,怒道:“怎么?我还叫不动一个弹琴的跟我喝杯酒了?这是什么道理!”
苏凛儿想着这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唐已经大步上前,抬起手酒一掌打向方公子的脑后。
方公子醉得迷迷糊糊,双眼一瞪,就这么软绵绵倒下去了。
“敏儿姑娘,麻烦给方公子找个房间,他喝醉了,你在旁边好好照顾他。”李唐拿起桌子上的银票,这么厚厚一沓,他分了一半给敏儿,“辛苦了。”
本来就听闻要照顾方公子还不情不愿的敏儿,立刻双眼放光,接下了银票:“当然。”
敏儿乐呵呵出去找人把方公子抬到了空房里面。
苏凛儿想着继续要把小叶子送出去,结果李唐喊住了他们。
李唐把剩下的银票都塞给了小叶子,笑着说道:“小哥,这伤口还是找个郎中好好看看,不要大意了,就让别人随便包扎的话,要是好不了还更严重怎么办?”
这“别人”二字,他语调那么重,自然知道是在说谁。
小叶子是个人精,立刻说道:“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李公子听曲了,就是不知道是否还需要再喊姑娘过来呢?”
“今天就还是听听琴吧。”
苏凛儿浑身一窒。
小叶子出去了,屋子里只有自己跟李唐。
苏凛儿回到了屏风后面,坐在琴前,李唐也不说话,就回到了桌子上开始喝酒。
既然他不点曲,那自己就随便弹。
从哀乐到庆乐,全部都来了一通,李唐也不多言语,就是自饮自酌。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苏凛儿猜想着。
“姑娘可会弹《盼归》?”
苏凛儿停了下来。
这首曲子流传得还挺广的,他要专门点,倒也不奇怪。
只是这曲子的内容,有点意思。
大概是说一对夫妻恩爱十年,无奈要打仗了,丈夫不得不当兵,要前去沙场了,而且知道自己这一战一去不回,就在临行前跟妻子和离。
妻子出身名门,精通弹琴谱曲,偶尔总是在家里哼哼几句。
最终丈夫身死战场,死之前留了一封信给她,说了自己对她的的埋怨。但是送信的人说,丈夫写这封信的时候,一直在哼着一个曲子,原来丈夫很笨拙的把曲子给完成了,总是唱给身边的人听。
其实就是为了要让她心碎得彻底,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
于是所有的埋怨,一点一滴,都成了丈夫对妻子深沉的爱。
妻子终身没有再嫁,把丈夫完成的曲子又加了一段,用丈夫信里的话填了词,在后半段加上了自己对丈夫的抱怨,最终做成了这首《盼归》。前半段是丈夫对她说的话,后半段是她对丈夫的述说。
曲调并不哀愁,甚至还有些激烈,只是听久了,总会让人落泪。
而且这首曲子是用南方的一个方言所唱,不懂得的人,听不明白里面的深情。
苏凛儿也听过这个曲子,不光会弹还会唱。
所以她直接就弹了起来。
一曲过后,李唐没有继续点新的曲子,她就继续弹这首《盼归》。
不知道弹了多少,指尖都开始疼了,她正要撂挑子不干了,就听到“咚”的一声,李唐的头在桌子上,应该是喝醉睡了过去。
苏凛儿小心翼翼走过去,看见他闭着眼睛,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趴在桌上,那一下撞得还真是结实,额头上红了一小块。
她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那个红印,忍不住笑起来。
要是他醒着,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只是无奈,他醒着的时候,自己并不能跟她说话。
苏凛儿鬼使神差一般,慢慢向他靠近,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
这个动作之后,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后退三步,用手抓着胸口的衣襟,像是要把跳动的心给按住,让它平静下来。
疯了疯了啊!
苏凛儿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屋子里来回走。
也没有注意到某个明明还在睡觉的人,忽然站起来,一下子走到她面前,害得她一头撞上去。
“你……”苏凛儿一张嘴就意识到自己露馅了,立刻又用手把嘴巴给捂住,然后紧张地抬头看他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不过李唐的脸喝得红彤彤的,双眼迷离,一看就是醉得不轻。
他张开手,一下子把她给抱住了,在她耳边轻轻呵气开口道:“别转了,我头都要晕了。”
你头晕才不是因为我呢,是因为你喝酒了。
苏凛儿静静被他抱了一会儿,忽然想着,这家伙现在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抱的人是她,而是风月楼里一个弹琴的琴师,这么想着,她立刻来气了,用力挣扎着,想要一脚踹过去。
但是想到他浑身是伤,现在抱着他,也觉得比以前实在瘦了太多。
苏凛儿的脚又放下了。
李唐的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是又睡着了。
苏凛儿扶着他走到床边,让他躺下来。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最后眯起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根毛笔,蘸了蘸墨,然后看着李唐的脸,露出了阴险狡诈的笑容。
苏凛儿拍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头看看。
哪知道刚推门出去,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界。
李唐用手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慢悠悠站起来,走到了铜镜面前,看了看自己脸上的画。
左脸一个乌龟,右脸一个王八,额头上还画了一个椭圆。
这不就是乌龟王八蛋吗?
骂自己?
李唐嘴角勾起了笑容,又重新躺了回去。
他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
烟火大会到来,晋城热闹非凡,几乎整条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就像是过年一样。
这一天城外会燃放烟火,城内会有集市、有表演、有戏台子。
苏凛儿兴趣缺缺,在屋子里不想出去。
柳凉镜走了进来,带着一个首饰盒,递给她:“给,今夜打扮得漂亮一点,陪我一起去逛逛吧。我听说街上好玩好吃的可不少呢。”
苏凛儿连看都没有看那个盒子一眼,挥挥手:“不去。”
柳凉镜又像是变戏法一样,摸出了第二个盒子:“那你帮我说服南烛出去,顺便把这个给她。”
“嘿,我说你这个家伙!”苏凛儿气急,“又想对我们南姐做什么!”
柳凉镜赶紧辩解:“人家一个姑娘,虽说是在我这里受罚,但是那么热闹的日子总归是得出去玩玩的吧?我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这不是看着你跟南烛都不开心,才想着你们俩一起出去吗!还有时玖,你不是说他是你朋友吗?来了这么久了,也不待见人家。”
“我哪有。”苏凛儿无力地反驳,“是他在躲着我。”
她才没有不待见时玖。
她怎么会不知道时玖的心意,可是她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更何况,自从时玖来了柳府之后,就一直忙于处理各种事情,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怕偶尔想跟他聊两句说说话,一转眼,他就又消失了。
“你这个首饰,可是时玖攒了钱给你买的,他那么努力辛苦工作,想着在这么热闹的日子约你出去,你倒好,完全不赏脸。”柳凉镜又开始了自己的唠叨,“苏凛儿你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为什么有时候就是看不透呢?他远离你,是因为他在意你,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是什么样的出身吗?在没有办法给你任何承诺之前,他只能……”
苏凛儿立刻站起来:“我去!”
“你怎么就忽然答应了?”
苏凛儿拿着另外一个首饰盒往外走:“我去喊南姐!你在门口等着,等会儿我们俩一定一起出门!”
是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
或许李唐只是因为太在意自己,才远离自己的呢!
苏凛儿拿着首饰盒来到了南烛的房间门口:“南姐,快出来,跟我们一起去烟火大会吧。”
“不去。”南烛沉声道。
“你弟弟妹妹这不是还没有回去嘛!他们今晚肯定也要去玩的,咱们一起出去,刚好你也有时间去看看他们呀!”
过了一会儿,南烛的房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