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小时候也是这样一模一样的情况。
苏凛儿曾经迷失在沙漠里，奄奄一息，终于得到那个男孩子的搭救。
那个人跟自己说，会带她去绿洲的。
最后一路凶险，他带着她逃出生天，却没有带她去绿洲。
之后她再醒来，身边围着爹和兄长，跟那个人也再没有见过。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是她娘亲在冥冥中守护着她，给她的脑子里，按照自己的喜好创造了这样一个引路人。
不然她怎么会看了对方第一眼，就觉得很喜欢他呢。
苏凛儿觉得脸上有冰冰凉凉的感觉，她努力睁开眼，看到了李唐的脸。
这张脸跟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重合了。
“李唐……我是不是见过你。”
李唐帮她擦脸的手停顿了一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苏凛儿摇摇头，“我记得就是你，也是这片沙漠，我小时候跟着我爹出来结果遇到了土匪，后来我被掳走了，当时真的以为我要死定了，后来你就出现了……”
李唐没有说话。
“你要送我回去。”苏凛儿回忆着，“当时因为我的任性……我不肯回去，一定要去找绿洲，所以害得我们又陷入了危险……最后我体力不支，你把我送了回去。我醒来之后，你就不见了，我托人找了你很久，但是都跟我说没有这样的人。但是我现在记起来了，那个人是你。”
李唐听完后笑了笑：“苏凛儿，你当时想要来的地方，现在已经到了。”
苏凛儿顿时惊讶，想要支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看四周。
这里……就是绿洲吗？
放眼过去，草木茂盛，中间有一片小的河流，疲惫的马正在那里饮用河水。
河边汇聚了这里的各种动物，都在这里嬉戏玩耍，安静地吃着东西。
就像是世外桃源。
“我……我想站起来看看。”苏凛儿说道。
李唐把她给扶起来，看她还有些晕，就把她搂在了怀里，让她能够靠在自己身上。
“是你想来的地方吗？”李唐问她。
苏凛儿看了一圈，确实跟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样。
娘亲骗了她。
沙漠里的绿洲没有让她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我娘说……在绿洲可以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可以回去。”
“回哪里去？”李唐皱眉。
苏凛儿摇摇头。
娘亲病故之前跟她说，自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但是愿意为了她爹留下来，没想到后来变成了囚鸟，在这里活得太不自在了，原本那样肆意张扬的自己变得固步自封，失去自我。
娘亲说，如果她去到那个世界的话，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会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对于女孩子会更加宽容，她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娘亲日渐衰弱，爹终于愿意把奄奄一息的娘送到了这里。
后来爹独自一人回来了，苍老了很多，每次看见她，也总是沉默不说话。
苏凛儿扭头看着李唐身上的伤，担心地问道：“你的伤呢？”
李唐举起手：“多亏了你的照顾，我才能好起来。我身上应该还有毒素未清，不过眼下已经好多了，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再上路。”
她看见他的手腕缠绕着的白布都染着血：“都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你，我大概已经死了。”李唐用另外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你现在已经来了这里，所以，你要走吗？”
苏凛儿低下头：“我没有找到回去的路。”
“我帮你找到了。”
“嗯？”苏凛儿惊讶，“你知道我是说回哪里？”
“之前有几次你喝醉的时候有听你说过，你说要去绿洲的时候，我也差不多想起来过，只是我一直想要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我只是……”李唐对她笑了笑，“不想你走。”
“可是你一直都在教我……”
“我是给你选择，苏凛儿。”李唐看着她，无比认真道，“你不记得了，你其实都跟我说过，说你娘被困住了，一辈子都不自由，最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我不清楚你在我身边过得如何，如果你不愿意继续待下去，我愿意让你走。”
原来这些他都知道。
“说不定只是我娘随口胡诌的呢。”苏凛儿苦笑了一下。
李唐却看着她说道：“我见过你娘，也知道你娘是什么人，所以我相信她的话。”
“怎么会……”
“你跟我来。”李唐揽着她，带她走到了一个土堆上。
这一块草木极为茂盛，他把她放在旁边坐下来，然后用手拨开了草丛，露出了后面的一个石洞的入口，门口被石头挡着。
“这里应该就是你娘说可以回去的通道。”李唐看着她，“如果你想走，我帮你移开。”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你娘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先遇到了我师父，她说了很多关于自己世界的事情，我师父起初是不相信的，可是你娘真的跟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所以我师父也慢慢被你娘说服了。你娘很聪明，在这个世界上做了很多别的女子不敢做的事情，当土匪、当山大王，教女子读书，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你爹。虽然我跟我师父不知道你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她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师父觉得她一定会选择回去的，所以就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娘回来。后来我师父病故了，我一个人继续留在这里。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还能遇到你。”
“那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告诉我？”
“大概是有点埋怨你吧，我在想如果你娘没有跟你爹走，或许她能过得更快乐一点。但后来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自私了。”李唐低头苦笑，“苏凛儿，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我是个自私的混球，一开始因为你爹不喜欢你，喜欢你了之后，又不愿意让你走，后来我又害怕如果我跟你也变成你娘跟你爹那样怎么办？所以我只能让你来做选择了。”
苏凛儿说不出话来。
“你要走吗？”
要走吗……
来之前，她没有想过这个回答。
她是真的以为来绿洲可以见到娘亲，所以才会来的。
但是娘亲只是留了一条可以去见她的路，而到底要不要追随她的脚步，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不知道。”苏凛儿摇头，“如果我想走的话，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苏凛儿，你娘跟我说过，她原本是想带你走的，但是怕你爹寂寞，所以把你留下来让你自己选择，所以里面只有一个可以过去的机会。”
只能一个人走。
苏凛儿犹豫了一下，立刻摇头：“那我不走了。”
“嗯？”原本目光暗淡的李唐此刻像是忽然活了过来，“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苏凛儿笑起来，“我决定好了，不走了。”
苏凛儿伸手搂住了呆滞的李唐，两只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好像要告诉他，自己是真的不走了，让他能够相信自己那般。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李唐还是不肯轻易相信。
“你在说什么啊。”苏凛儿松开他的脖子，捧着他的脸，“我的愿望是跟自己爱的人看这个花花世界，相守到老。这个世界都没有看完呢，去了新的世界没有我爱的人该怎么办？我娘是不是真的回到自己的世界了，我也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如果我离开就要失去你，这才是我最怕的事情。”
她跟娘亲不一样，她没有见过那个世界。
李唐也跟爹不一样。
李唐把她拥入怀中：“苏凛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现在不走，以后我不会再送你来了。”
“不要紧，如果你以后敢负我，我当然会抛弃你。你要是像我爹那样，我会和我娘一样，消失在你的世界里。”苏凛儿狠狠说道。
在这里稍微休息了一下，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李唐在这里转了一圈，摘了一点沙枣和不知名的野果回来让她充饥。
“绿洲每次出现的地方都不一定，晚上等星星出来，我就能大概判断我们的位置，到时候再出发吧，现在你先在这里等着，肚子饿了吧，等会儿我去河里抓条鱼过来。”李唐从怀中拿出了之前剩下的药，帮她擦在手心。
苏凛儿拉住他：“你身上的伤比我的严重多了，而且你的手更容易感染，我来帮你抓好了。”
“你会抓？”李唐扬了扬眉毛。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从小跟着我兄长他们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摘果的。”苏凛儿这会儿也不觉得头晕了，吃了点果子喝了水，状态好多了。
她站起来挽起袖子和裤脚走到了河边。
李唐不放心，也跟着在河边看着她：“你小心点河里的泥沙。”
“别担心啦。”苏凛儿弯下腰在河里摸索着。
忽然，她在河底看到了一个四方形的石板。
那里更加像是一个门。
苏凛儿慢慢走过去，但是那处的水更深了，再往前就要没过她的大腿了。
“你怎么了？”李唐看她半天不动，喊了她一下。
苏凛儿扭头对他笑了笑：“我好像看到一条大鱼了，结果你一喊我，就跑掉了。”
“好好好，那我不出声。”李唐老老实实坐在岸上。
她看着那个石门，又后退了几步，回到了浅滩。
刚好一条鱼就在她的脚边水草里，她立刻一把抓住，然后往岸上一扔。
“抓住了！”
李唐上去把鱼给按住了，夸赞道：“不错诶，以后看来我要靠你养活了。”
“你喊我一声苏姐，我就给你再抓一条。”
“够了，你快上来吧。”
“好。”苏凛儿又回头看着那个石门，最后她转身慢慢走向岸边。
娘亲……真的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