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其中稍微黑一点、个头更高一点的人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皱着眉头，抬起踩在了高薪的胸口，“你怎么会我们的语言？”
苏凛儿当然不会啊，只是稍微有点会模仿而已。
她还是很有语言天赋的，尤其是自从鱼女之后，那么难的语言都能学下来，越发自信，现在才会如此胆大，竟然就这么直接上去了。
“你们不是来找我的？”苏凛儿把绑着头发的发带一下子扯下来，高高的马尾变成了及腰的长发，她看着对方，神情冷漠，“但是别的人是无辜的，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你？”领头的人冷笑，一步步走近她，“你说你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女人？”
苏凛儿吓得后退了一步。
那个人忽然怒吼一声，就像是野兽的咆哮一样。
苏凛儿的手背在身后，用力攥紧拳头。
“哈哈哈哈。”领头的人扭头对身后个子稍矮的人笑了笑，“你居然说你是那个女人？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她说不出话。
眼看着领头的人步步逼近，她只能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那个女人，是我们那里的传说，被捡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三四岁了，那时候开始训练，多少有些吃力，不过好处就是她很聪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心肠也比别的小孩子更硬一点，所以才能杀了那么多人活下来……”
苏凛儿咽了咽口水。
“像你这样的，第二句话就已经露出马脚了，她？她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如果看到我们来抓她，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牺牲所有人，也要逃得远远的……”
“你也没有见过我不是吗？”她鼓起勇气开口。
“嗯？”领头愣了愣。
“我那么早就叛逃了，离开的时候让你们元气大伤，我承认，那之后我就受伤了，过去了那么久，我失去了所有功力，很正常……”
她的话没有说完，领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了刀，一下子滑过去。
苏凛儿下意识用手臂挡在身前，胳膊上立刻多了一道伤痕。
快得她只是看到了一个影子。
“即使武功没了……不可能连这个程度的攻击都躲不过。”
苏凛儿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期待救兵赶紧来。
“对……”苏凛儿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确实我不是她……但是……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所以我没有办法让你们走……”
她缓缓开始吟唱鱼女特有的歌声。
在她出去之前，就已经把香给点上了。
破庙里有一根香燃着，乍一看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所以趁着他们都没有发现的时候，香气早就已经弥漫开来了。
不吟唱之前不会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哪知道对方两个人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了些晕眩感，停住了脚步。
“这个女人会幻术！赶紧直接杀了她！”领头的交待道。
苏凛儿也没想到他们俩竟然还能这么清醒，不愧是跟南姐一样受过训练的人，要是继续再试验几次，被他们找到了抵抗的方法，那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苏凛儿继续唱着，声音逐渐加大。
对方的行动也越来越缓慢。
只是这庙里也不大，苏凛儿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跑，高薪受了伤，一条腿上全是血。
“你先跑吧，别管我了！”
“不行，我不能扔下你。”苏凛儿一边躲闪着还继续吟唱，她上面要防着那两个人，嘴里要唱歌，完全没有办法注意脚下，结果跑的时候被碎石块绊倒，整个人就朝地面扑过去。
脸都擦在那些凹凸不平的碎石头上，火辣辣一片。
还有扬起的灰尘落到了眼睛和伤口上，她当时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视线模糊，没有看到对方已经在她面前。
“快跑——”高薪大喊着，拖着自己残破的那条腿过来拉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腿。
而那个心狠手辣的领头，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刀。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破门而入，苏凛儿知道是救兵到了，立刻就手脚并用退到了墙角。
那边打得一片混乱，她用自己模糊不清的眼睛看到了有人走到她身边，一下子把她给打横抱了起来，苏凛儿吓得手舞足蹈立刻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熟悉的触感和温度让她立刻知道了这人是谁。
之前苏凛儿早就已经催眠了一定程度，对方的神智尚未完全清醒，行动还是不利索，南烛一进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两个人抓住了。
“南烛，留活口。”李唐叮嘱道。
“嗯。”南烛招呼着剩下的弟兄把这个两个人给绑了起来。
“苏凛儿，要不跟我说说，到底为什么一不在我身边，就把自己弄得一身是伤啊。”
苏凛儿忍不住笑：“那你倒是别离开我呀。”
“对不起啊。”他的语气有些沉重，“明明每次都跟你约定好了，却一次次都在爽约。”
是啊，为什么总是在分别。
她真害怕，手里也不自觉用力搂进了他的脖子。
“苏凛儿——”一声低沉严厉的声音响起来。
苏塔带着属下走了进来。
看来兄长是真的着急了，不光自己带了士兵，就连官府的衙役都一起带上。
柳凉镜拖着自己病怏怏的身子走了进来，刚好看到南烛在旁边，本来面如死灰的他立刻双眼放光，就像是沙漠里渴了许久的人得到了甘霖，就像是饿急眼的人看到了一桌好菜，就像是流浪汉看到了面前有金银珠宝堆成山。
一方面觉得兴奋喜悦，一方面又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是难为他了，从来都是循规蹈矩，束手束脚长大的柳凉镜，如今遇到了这样一个让他如痴如醉的人，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把小姐接过来。”苏塔嘱咐奶娘道。
奶娘走过去，李唐就把苏凛儿给放下来了，让她靠在奶娘的怀里。
奶娘小声说了句：“要不就装病吧，你哥这次真生气了。”
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苏凛儿立刻就领悟到了奶娘的意思。
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小声抽泣了几声：“哥，我知道错了。”
“苏凛儿，现在这套对我来说没有用。”苏塔冷声道，然后扭头交待着事情，“把这两个人押回官府进行审问，务必要找到一些线索，暗队留下来在门口等着，其余的人先回去，包括这些不相干的人，全部出去。”
暗队，就是死士。
李唐走到了苏凛儿身边，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心。
苏凛儿拍拍他的手：“我没事，你回去吧。”
“等等，我说他可以走了吗？”苏塔冷哼一声，“你不是之前要跟我谈谈吗？那就在这里吧，让我听听你要跟我说什么，我也让你知道，你的想法有多可笑。”
“哥，你到底要干什么！刚刚如果不是李唐赶过来，我可能就没命了。”苏凛儿有些害怕，为什么唯独留下了暗队。
苏塔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你不想着要去找他们，也不会遇到危险。而你这么不顾一切也要帮我抓到人，就是因为他吧？”
苏凛儿迟疑了片刻，语气真挚道：“哥，你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些事情，你一直都在读书，也没有跟爹出去打过仗，你来这里应该也是承受了不少压力的，这些我都知道……你生性孤高，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就会硬着头皮上，你对付君子可以，可是这些都是丧尽天良的恶徒，你靠你的方法抓不住他们，但是我有办法……”
“那你完全可以跟我商量着，而不是以身涉险。”
“我如果跟你说，我有办法抓住这些人，用的办法都是李唐教给我的，你会答应吗？”
苏塔无法反驳，只能干干瞪着她。
“我不清楚你把李唐要留下来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我……”苏凛儿的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其实已经……”
“我们俩已经私定终身了。”李唐开口抢白道，然后上前按住了苏凛儿的手腕，提醒她不要再开口了，“我起初不知道苏凛儿的身世，虽然我看得出来她肯定是达官显贵家里逃出来的小姐，但是我跟她一直都没有什么逾越之举。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可以按照你们的规矩习惯，上门提亲，你们要求的聘礼绝对不会少一样。”
“你以为我家缺钱？”
“那你怎么样才会认同我？也入仕为官，且不说状元探花，我参加武式也绝对可以拿个一官半职，如果不行，我就继续练习，等到我可以拿到的那天。但是……苏凛儿会想要这样的生活吗？如果她愿意嫁给一个身份显赫的富贵人家，又何必要逃婚呢？”
“我怎么才会认同你？”苏塔看了一眼身后的暗队，“比头脑，比诗书你肯定不行了，那你既然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那来试试看，如果你能打赢我身后这些人，我就姑且相信你有保护苏凛儿的能力。”
“哥，你疯了？”苏凛儿怒道，“这些人全部都是王府训练出来的死士，只要开始战斗就不惧死亡，李唐的伤还没有痊愈，你是想要杀了他吗？”
“比不比随他的便。”
“李唐……”苏凛儿知道苏塔是劝不动了，只能看向李唐。
“比。”他的回答简单直接，一边走上去，一边把袖口的绑带系得更紧一些，“各位是一起来吗？”
“哼，嘴巴倒是不饶人，我看你还能这样到什么时候。”苏塔一声令下，几个死士开始有次序有布局地对李唐发起攻击。
李唐已经敏捷地开始躲避起来。
只是他的伤一直没有好，光是躲避都已经耗费了大部分的力气，完全来不及进行反击。
没一会儿，他就被打中了好几下。
“哥，够了。”苏凛儿走到苏塔面前，“你要是把他打死了，你觉得我这辈子会原谅你吗？”
苏塔不为所动。
李唐继续被攻击，脸上不光挂彩，嘴角也流出了不少的血。
看来是内伤尚未痊愈。
对死士来说，战斗就是为了取得胜利，哪怕有时候不够光彩，对他们来说也没有荣誉可言。
刚上去没多久，李唐就被偷袭的各种暗器给打中了几次，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死士们配合完美，一套组合攻击下来，李唐被一脚踹中了胸口，动都不能动弹。
“够了！别打了！”苏凛儿扑过去，直接挡在了死士的面前。
他们这才停了下来。
若是晚一步，死士手里的刀就要直接插进李唐的胸口。
而苏凛儿这一扑，也几乎是命悬一线。
“刚刚说得那么好听，现在竟然要靠我妹妹来救你的命。”苏塔语气讥笑道，“你不是说要让苏凛儿自己选择吗？那是因为苏凛儿根本就不知道贫苦到底是什么滋味，要时时刻刻活在生命的威胁中会是什么滋味。”
“哥，你觉得我不知道吗？”苏凛儿冷冷开口，“苏塔，你怎么那么蠢啊。”
“你说什么？”
“你看不到，你总以为什么都无事发生，我小时候为什么腿上总是有伤，因为打翻了小娘的胭脂盒，就会被用树枝抽小腿，不小心撞到她了，也会被惩罚，因为这里爹爹看不见，你也是我跟你一起爬树的时候看到的吧？我跟你说都是我自己弄的……我为什么每次爹爹不在家的时候，吃饭总要闹着去你屋里，因为有一次我养的猫吃了我的饭菜，就口吐白沫死了……你是长子，娘亲尚在，没有人敢对你动手。你的眼里只看得见光，没有见过黑，你读了一辈子的书，也读不懂人，读不懂人情世故。”苏凛儿吸了吸鼻子，硬是把眼泪给压了下来，“你想给我什么样的生活？柳凉镜不会娶我了，那云洲里，你觉得配得上我的还有谁？沈公子？他的正妻一直空着，可是小妾却已经有六位了，我下半辈子还要活在那样的恐惧中吗？”
“我怎么可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之前从树上摔下来？”苏凛儿笑了出来，“因为那天我穿着你娘亲给我的鞋子，我爬树的时候，感觉鞋底有什么东西很刺痛，我摔下来才知道，我的鞋底里有针。”
“不可能！”
苏凛儿大声道：“你爱信不信！说到底我跟你不是一个娘生的，爹爹每年都会离开家独自去郊外的别院，思念我娘亲，你觉得你娘真的一点怨言都没有？爹爹都不愿意看见我的脸，因为害怕想起我娘，她看到我这张跟我娘一模一样的脸时，你觉得她是什么感受？”
苏塔明显是受了刺激，双眼充血，对着死士道：“把小姐分开！决斗没有分出胜负，就继续下去！”
“你要打死他就先踩着我的尸体！”
“给我去拉开他们——”
这时候柳凉镜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别打了！苏凛儿肚子里有了李唐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