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洛汐从被一阵哭啼声吵醒。
大娘病情更重了。
洛汐随便披上了外衫,一个劲头往大娘房间蹿。
傻小子早已成为泪人,跪在大娘床前紧紧拽着大娘的手呼唤。
洛汐凑眼望去,乌紫的唇,惨白的面色,就连微弱的气息几乎都快感觉不到。
这哪是生什么怪病,分明是中毒的迹象。洛汐埋怨地敲了脑袋,早该替大娘替大娘诊断病情。
医术且比不过华佗扁鹊精明,解毒绝对是她与生俱来的强项。
她片刻不敢犹豫,又是翻眼皮,又是听脉息。
一般这样的情况已意味着毒已侵入五脏六腑。
傻笑子突然松开握着母亲的那两只手,转而拽着洛汐宽大的袖子,“求求你救救我娘,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看着那般哀怨恳求的眼神,此刻哪还有说不对的机会。
她看着他那双拽得自己贼疼的手,想也没想就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能力。
好在自己出生不平凡,生来就是人类梦寐以求想得到的稀有生命。
凝视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大娘,总算想起了自己的作用——自己对鲜血可解百毒。
“你去找个碗,找把刀子来,快!”
傻小子虽一脸愕然,却也手忙脚乱的照做。
不用说也知道她要做什么,正是靠着能解百毒的信念,她毅然挽起了袖子。
眼睛眨也不眨,光亮锋利的刀子在手腕上一划,鲜艳的血水如柱流出。
傻小子眉目紧锁,牙关跟着咬得死死的。
谁也不曾想,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汉居然还晕血。
碗里的鲜血回旋着,滴进去的血液偶尔因碰击碗壁而飞溅到桌上。
看着就足以心颤,洛汐满额大汗却仍然坚持。
这一滴不知是多久,直到碗里满满盛了一碗鲜艳腥鼻的血。
“你没事吧?”
直到这一切结束,傻小子方把脑袋压制着扭了过来,眼前这碗鲜艳的血对他而言简直不忍直视。
洛汐摇摇脑袋,找了一块粗布条简单的包扎了伤口, 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不过好在没有持续多久就已经恢复正常。
“不妨直接告诉你,我的血有解毒的功效,你母亲不知中了毒,不过你放心,喝了碗血保证见效,放心给她端去吧。”
傻小子身子半斜过来,一手按住额头捂住眼睛,偷偷露出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另外一只手颤抖着靠近那碗救命的血。
指尖将要触碰又条件反射般的往回缩,一试就是来回三两次。
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也看得出他是尽了力,面部的挣扎完全扭曲了原来的形象。
洛汐万般无奈的摇头叹气,果断端起碗来,“照你这么磨蹭下去,大娘没事也会拖到有事。”
傻小子愣愣痴痴地待在原处,就这么怯怯地看着洛汐将血水端走。
“本姑娘这么机灵的狐狸在姐姐都常常被称傻,换作是你这样的,榆木脑袋不被敲破才怪。”
洛汐顾着嘀咕了半天,才发现傻小子还在原处发愣。
“喂!过来!”
“干,干什么?”
不带么磨蹭的凡人,别人不知道的还非以为谁会吃了他,明明是个大孝子,此时偏弄得像别人逼他尽孝。
洛汐上下唇紧合不张,唇干舌燥间也懒得直接开口告诉他该如何,看了眼大娘再看她,明显暗示要他帮忙。
幸亏不是真傻,傻小子倒也是真的看明白了关键,总算默契的配合起来。
别看是个傻大个,要细致也还真没谁,尤其是对母亲。
他将大娘小心翼翼地扶起,让洛汐喂药引行了方便。
鲜红的血引一勺勺喂进大娘紧闭不张的嘴里,血引因流不进喉咙而从嘴角溢出。
傻小子用自己结实的身子为母亲当靠背,头却偏到一侧,压根不敢看喂血引的过程。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血引喂不进去 根本起不了解毒的作用。
洛汐心想暗想,要是能找到一个方便喂药的工具,哪怕麻烦些也愿意。
她的目光四处打量,妄求能在筚门蓬户的屋内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惜都是些陈旧的布局,一张低矮的木床,一张粗糙如树皮的桌子,其余就是些乱糟糟的小用品。
心生怜悯的她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失落的神情最终落到自己身上。
有了,小丫头灵光一动。
如果能找到一颗形同发丝般引流的细线,喂血引不是难题。
当然,身负法术的她自有能力将所需物轻松变幻出来。
有了棉线,只需在碗中蘸取鲜血,血自然能引进大娘喉咙。
折腾了不知多久,一碗鲜红的血引总算徒劳喂完。
傻小子保持一个姿势坐了许久,直到母亲解毒安然躺下才得休息,左拍右捏放松酸疼的胳膊手臂。
洛汐自然也疲惫得不行,差点没因体力不济而打回原形。
睡意早被忙碌打醒,好在今夜月明星稀,颇有诗意。
傻小子轻轻掩了门,坐在出入大门的门槛上撑着脑袋赏月。
洛汐也闲来没事,在他旁边凑了个数。
“哎,我说你堂堂一介男子汉怎么还晕血,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傻小子腼腆笑了笑,从他的眼中看出原因很有故事。
“我五岁那年染上了风寒,败火,流了一大滩鼻血,可把我娘急坏了,用什么办法也没止住,从那时开始我就很怕见到流血的场景。”
听完傻小子晕血的原因,洛汐没了鄙意,反到觉得是自断话题,好在傻小子不是冰坨子,懂得聊天。
“今日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作为善良的化身,正义的代表,洛汐一早就学会了低调做妖这个道理。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只是单纯接地气的一笑,迎来夜风轻抚,白如冬雪的梨花点点洒落,美如皎皎的月光中流动的星辰。
洛汐正看得陶醉,一旁傻小子却扰了她欣赏的兴致。
“我以前常常听别人说,妖是专吃人的冷血怪物,若不是见到你我恐怕要被虚伪的话骗一辈子。”
身为妖身的洛汐自然不服人类坐井观天的看法,因为有的凡人邪恶起来比妖魔鬼怪要可怕千倍万倍。
“那是他们眼拙。”洛汐急言辩驳。
傻小子没有恶意,换作有人这么一概而论的说他的族人他也会接受不了。
“没错!确实是眼拙!他们一定做梦也想不到这世间会有你这么善良漂亮的妖怪。”
“还算没白认识你一场。”
洛汐低颔首偷乐,憋得一肚子怨气来没撒就已被快意湮没。
黑暗不知不觉就在没有睡意的夜里度过,洛汐的努力没有白费,大娘身上的毒总算得解,而这一日也正是洛汐打算辞别的良日。
傻小子搀扶着大娘悠着追上了出了篱笆院里的洛汐,感激之心无以回报,但至少为她送个行。
“姑娘执意要走,老身也不好执意挽留,只是姑娘这恩……”
对于一个举手之劳的救命之恩,大娘反反复复挂在嘴边,也不知一共说了多少回。
洛汐自然不求回报,就像她的恩人对她有救命之恩也不求她能回报一样。
“这恩已经还清了。”洛汐笑道,“为了招待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大娘花了自己唯一的积蓄也在所不惜。”
大娘十分欣慰,上前来就握住洛汐的手不舍得放开,“真是一个难得好姑娘!一路上要保重!”
这温度刚好,有母亲的味道,还记得狐后还活着的时候,也喜欢这么握着女儿的手。
洛汐心里暗想,若不是身负报恩的重任,自己可能会赖在此处待上好些日也不一定。
这还是她修炼几百年以来第一学会与人道别,身上海带着被人感恩的光环。
她怀旧的目光落到了大娘身后的篱笆院里,那口大缸,那棵开满梨花的梨花树,那张粗糙木桌木椅。
短短的两日,凡间最普通最不入眼的俗物成了她眼中最好看,最有意义的风景线。
“大娘放心,洛汐不是一般人,能照顾好自己。到是大娘你,身上的毒刚解,一定要注意好好休息才是。”
活泼的目光总算留意到傻大个身上,“嘿!大孝子!照顾大娘的任务我可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不然……”
露出几个颗雪白的牙齿,装作凶残要吃人的模样。
了解洛汐习性的傻小子倒是不怕,反而觉得有些可爱,“这还用你说,她是哺育我二十年的母亲,我自然会好好孝敬。”
洛汐抽出被大娘紧握着的手,一手和善拍拍大娘的手后利落拿开。
她果断转身离去,身后久久停留着的还是难舍难隔的目光。
没走几步,身后那仿佛沉置许久的心里话突然破呐问:“洛汐!那日你说我们是好朋友,你这话还做不做数?”
声音很宏亮,几乎响彻这个孤单的地界。
洛汐害怕回头,挥手以同样的音量回应,“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未改变过。”
傻小子脸上的笑容更贴切实际,眼前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如豆粒般大小消失在山谷才肯回去。
一路与烈日相伴,再嗅嗅身上的味道,洛汐恨不得立马找片水域跳下去。
老天对她不薄,没走多久,发黑的两眼前出现了一弯碧潭。
四面都是幽深高大的树丛,好似一件绿色的外衣,包裹着这弯绿得沉静的池水。
依次褪去大汗浸透的衣衫,浸泡在这天然造就的碧水之中,什么也不去想,仿佛被一股神奇而柔和的力量所簇拥。
洛汐正享受着大自然对她的恩赐,两耳敏感一动,一阵与生命正在较量的脚步声打扰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