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剑与刀的抗衡,光听着这摩擦就足够令人毛骨悚然。
让他们打到这儿可不行,试想一下,一伙舞蹈弄剑的人围着一个未出浴的小姑娘打架是什么场景?
虽说不是人,但这张皮囊却长着普通姑娘的基本特征,尊严还得要。
洛汐噘了噘嘴,来不及抱怨就赶紧将岸上的衣衫穿上。
她一向最爱的便是凑热闹,这么激烈的打斗自然少不了她。
明明就在不远处,垫起脚尖张望了好一会儿,却迟迟不见闹事的人。
她急得直跺脚。
不等好戏上台就直接进了后台。
大约寻着声音传开的方向步行了三百余步,总算见着了人影。
隔着几步之遥,她蹲下来轻轻地拨开了抵挡视线的灌木丛,打算在这安静的看完这出戏。
闹事的两路人很好分辨,从他们的衣着上就可以明显分辨。
一派身着正常便服,另一派则身着墨黑色的夜行衣,蒙着面,头绑同色头巾。
两派人加起来少说还有十来个,腥风血雨的打斗如秋风扫下的落叶一般狂舞,却能看清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
不得不说这伙儿拼得你死我活的人还真会为敌手考虑,玩命还选了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即便成为无人收尸的亡命之徒都比丢到乱葬岗强。
很快,黑的紫的都倒成了一片,原来的十余人只需半碗茶的功夫就廖廖剩下五六个。
不用说,能留到最后的生存者才是真正的强者,强者与强者之间的较量才叫有趣。
只是,这两派的人数上有了悬殊。
黑衣人幸存四名,而身着寻常服的那派独独剩下两人,还惨被黑衣人包围在生死存亡圈内。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手提利刃围着被包围的人绕圈,肆意找准机会下手。
或者出于同情劣者的心理,亦或是期待劣者如何以少胜多。
洛汐的目光更倾于那两名身着常服的人,仔细看去,他们其实更像主仆。
好比在北灵王宫,下人们的妆容与服饰往往艳不过两位公主。
主仆二人背对而防,眼神中透着不可能屈服的锐气,利紧紧剑握在手里,手背上的青筋明显突出。
有个试探关卡的黑衣人提刀最先冲锋上阵,锋利的刀刃朝小侍卫这头斜劈过来,身着华丽的男子敏捷插过侍卫肩头截下此刀,蹭的一脚踹开了黑衣人。
惨惨的摔倒洛汐面前,吓得洛汐急忙捂住了嘴,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落败者。
其余三个不宣而战,剑气逼近身着华丽的男子,冷冷的兵器在衣襟间穿梭,他还是在猝不及防中横遭了一刀。
他像瞬间被激怒的野兽,力量爆增,几个黑衣人眼看不是对手。
倒在洛汐面前的这名黑衣人捂着心口站起,捡起地上的刀冲了过去。
由于是背对着这突然的夺命刀,没有防备的华衣男子只能接受命运的制裁。
结果,他的侍卫用身体挡了这一刀,锋利的刀子穿透心脏。
他回过头来,眼睛已经红成了一片,死了这么多手下,却独独舍不下他。
“陈敬!”
“对不起侯爷,属下以后再不能留在侯爷身边鞍前马后是孝尽您了。”
他的情绪很是失落,这是一个杀死他的好机会,然而黑衣正是命中这一点。
四把大刀齐下,却同时断成了碎片。
“我说你们这些人只会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躲在暗处的洛汐已经看不下去,刚才要不是她打碎那几把刀子,只怕那华衣男子现在是凶多吉少。
失了兵器,他们似乎也丢了方才嚣张的气焰,仿佛从刀片破碎的程度已看出了洛汐的能力。
他们不笨,自然不愿傻傻去送性命,相互以眼神交流后速速离去。
“哎,都还没打你们怎么就走了?”
没能活动活动胫骨教训教训这伙黑衣人,洛汐真心觉得遗憾满满。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那男子没有应她,沉重地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握着剑柄,靠着这把剑锋入地三寸的剑支撑着身躯。
洛汐不再言语,想他确实是太沉浸于悲伤,无心力搭理。
让他独自静静,想明白了自然会振作起来,洛汐对他的调节能力颇有信心。
不对,他的身体在颤抖。
握着剑柄的手一下松开,整个人超乎想象的倒了下去。
喂!你醒醒!
洛汐急了,却怎么也没将倒下的人叫醒,眼看天已快近傍晚,处于这类渺无人烟的地段遇到豺狼虎豹不算是奇事。
她打算将此人扶起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休息,却发现自己没那么大的力气。
人不胖,沉得令人吃力。
不知废了多少力气,走了多少里路,总算在一条小溪的对岸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虽然阴暗不见光,总比外头安全得多。
洛汐把人靠着大石头一放,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累瘫在地上。
“嘶嘶,为了你,我这胳膊腿都快断了。”
又是揉腿又是捶肩,酸疼的程度迟迟未减。
天色很快暗淡,洞内漆黑得不见五指,寒气越发瘆人。
洛汐到外面拾了些干柴生了堆柴火,借助火光的照耀,洞内有了光,也有了温度。
她静静的盯着燃得正旺的篝火,靠在身后那块坚硬的大石头,累了一日,疲惫的四肢终于得到解放。
不知何时,温暖将她卷入梦乡,浅梦里仿佛听见有人因疼痛而发出的“嘶嘶”声。
是她费劲力气背回来的华衣男子。
洛汐惺忪的眼睛半张半阖,由模模糊糊到渐渐清晰,转头偏向华衣男子。
他的口中还在“嘶嘶”发声,满头大汗淋漓,抽搐颤动,表情显得异常痛苦。
洛汐似乎察觉到什么,赶紧起身来向他凑去。
“喂!你怎么了?快醒醒!”
“怎么这么烫?!”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手足无措地面对此等情况根本拿捏不住,只能伤敲着脑袋在洞里徘徊了又徘徊。
这要是中毒还好,至少流点血就可以解决问题,可是……
正处于伤透头脑之际,一道闪电的光幕点亮了并不怎么漆黑的洞,震耳欲聋的雷声随之而来。
雨声抽搐声萦绕在耳畔,堵塞的脑袋似乎开了通道,“雨?我知道怎么办了!”她兴致勃勃地去了洞口。
倾盆而来的大雨成帘,悉悉索索的灌打着外面这片泥地。
北灵岛很少有雨季,即便是有也是绵绵细雨,绝对不会有这等天气。
若不是里面还躺着一位病患,她可能站在洞口欣赏几个时辰也不稀奇。
洛汐只是滞顿了小片刻,从裙角撕下半块布条放到雨中浸湿,以出来时的速度跑回洞把湿润的布搭上那男子额间。
这样的过程来回不知跑了多少遍,高热总算压制下去。
洛汐松了口气,却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成功感。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总是被别人好好照顾着,从来没想过照顾好是这种感觉。
她心余力绰地坐了下来,拿起那块有温度的布条轻轻地为那男子擦脸。
记得有一次做了噩梦,额头上出了好多虚汗,姐姐也是这么做的。
拼死拼活的场面腥风血染,洛汐没能这般仔细看清这个男子的模样。原来他生得这般俊美绝伦,五官如雕刻般分明,无论样貌身材都绝对堪称得上完美。
他伤得太重,华丽的锦服在刀剑的舞动下划出了好几条口子,凝固的血已将衣服与伤口固定。
洛汐不禁叹了口气,皱起眉头凝视着他,“看你的样子我实在想不出你会做过什么,惹那么多人对你痛下杀手。”
垂下眸子的那一刹那,无意间却发现掉在地上的一块玉佩,她也不知这块玉佩何时掉在这儿,只能猜测来自身旁的这个男子身上。
她顺手将其捡起一看,此玉玉质细腻,白中泛绿,琢有虎形图案。
一身华丽玄服,外配如此优质软玉,看得出这男子是个有身份的人,不然也不会招来如此多的仇家。
洛汐突然觉得这人格外惹人生怜,尤其是看着这些刀伤,自己却心有余力而力不足,“你先忍忍,明日我到附近为你找些治疗刀伤的药敷上。”
她略带伤感的目光投向洞口方向,“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只怕没采到药就已经沦为落汤鸡了。”
这块玉佩我先替你收着,等你醒后我自然会还给你。洛汐手中握着玉佩,抱着双膝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