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缠缠绵绵,像是情人一般的低低诉,又山崩地裂,锦开清脆,又寂寂寥寥成了断简残句,有一些怅悯,一些感伤。
宫女进来,轻柔地说:“慧妃娘娘可醒了?”
我睁开眸子看着窗台下的碎散阳光,我醒了,我总以为在做梦。
脑子还是有些迷糊,坐了起身道:“醒了。”
“慧妃娘娘,现在是用午膳的时辰了,琳琅避暑宫里的午膳是偏晚一些。娘娘睡得过久,也应该起来用膳了。”
我点头,任她们给我洗脸,梳发,看着镜中的我,还是迷迷糊糊的。
揉揉额,重重地吸一口气:“真讨厌的蝉声,你们去把它们赶走了,叫个没完没了的,让我都不知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
宫女应了声,然后扶我起来到外面的桌上吃饭,一桌子都是精致华美的食物,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
好些宫女在外面起头知了走,我站起来往外面去。
生活还是自己要过的,日子还长着呢?
一出这小居,真让人不敢相信,有那么点像是平常人家的布置一样。
院子有小池塘,养了些莲荷,还有爬着那架子而生的蔷薇。
不是很有精神,想必还没有适应这里的土壤,但是已经颇显些生机了。好是用心来布置这些啊。
好几株大树将这里盖住,凉得透人心。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静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宫女的衣袂在飘动着,小脸仰高,赶着那叫得正欢的蝉。
我坐在台阶下看,扬起声音叫:“你们会爬树吗?”
宫女摇摇头。我轻笑:“我会,不过也是小时候爬过的了,再长大些,就得学很多的东西,这种乐意,也就没有了。”
“娘娘,这里还有秋千,特别的漂亮。”宫女指着一边。
那是粗大枝丫上垂下来的,秋千的二侧,尽是花,做得是别样的精致,让人看了会忆起无忧的少女时光。
“很漂亮。”我轻笑地说着。却不如在那西湖畔,九哥用柳枝结成的秋千椅。
宫女似乎是想让我开心些,期盼着我过去玩。
我站起来,揉揉小腹,含着一抹笑过去坐下。
微微地荡起来,脸上风凉更甚。
宫女都悄悄地退了下去,淡淡的香味扑近。
我心中一紧,是他,他来了。手指抓紧了秋千的二边,眼波中,也有些感伤。
他抓着秋千上边的绳子,轻轻地推。
我荡出去,然后他的手滑了下来,触到我抓住秋千绳子的手。有些紧张,我缩回了抓着秋千的手。
一个惊恐,我正欲站起来,他双手压住我的肩,让我定定地坐着。从后面抱住我的头,温暖的怀抱啊,在夏日里,却是多余的,灼热得不适合取暖。
细碎的吻,落在我的脸侧,写满了他的思念。
我闭上眼,任他轻吻着,吻过脸侧,他手指扫着我的唇,欲吻上来。我侧头偏过,让他的唇落在我的脸颊。
“蔷蔷。”他低哑地轻叫。
我站了起来,脸上带上笑,盈盈朝他一施礼:“臣妾见过皇上。”
要用很多淡定很大的耐力,才能压下我心中的涛浪冲天。
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还是如初的那般的尊贵,俊美,霸气。这是一个帝王的样子,一个可以迷惑三宫六院,后宫粉黛的高傲男子。
他眼眸深处有些感伤,空空如也的怀抱,他站在秋千的那侧,我站在秋千的这侧,只有秋千,还在轻荡着。
“蔷蔷何须多礼。”他也很快就淡定了下来。“受惊了吧。”
那么多的一切,只换来一句,受惊了吧。
我点头:“没有。”所有的惊,那是属于我的记忆。
他脸色有些难看。
“是的,皇上。”算了,算了,过去的就都是算了。以前我这样说,现在他这样说。但是他似乎说出这几个字,是挤出来的般难。
不是他,不会知道,那种生死相连的感觉。
如果我猜测得没有错,他已经得到了他要的东西。太后虽然是退居后宫,可是手中握的一些权,也让他有时候,不得妄意而为。
他是个有霸气而又独裁的人,他不会要谁来分散他的政权。
关于为什么要我离开呢?我就真的不太懂,好多的事,他不显山露水,太后是龙族的人,他早已知。
灵楚大人的事,他知道多少,反正不会比我知道得少。
我刻意不进那木屋里,就是不想自己去看个明白,那漂亮的花盆,却让我已有了知觉。
那夜,九哥背着我下山,而一边,官兵上山。九哥知道,我们只能到天亮了。回到我们喜欢的地方去,哪怕只呆一会,也足够让他满足了。
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偷画的人,是灵楚大人,他是为太后做事的。
他知道九哥的武功路数,但是一当袁修纯和九哥联手与他对抗的时候,我却是发现他不是九哥和袁修纯的对手。不是师父,怎么知道他的全部缺点呢?一招一式,了如指掌,让九哥惨败。他看起来,厉害得人心惶惶,天下无人能敌一样。
那种冷然的气息,每一次都相同。他先是对九哥还是手下留了点情,后来,便不再留情了。
我还在闺中之时,九哥说灵楚大人请我给他画四幅画。
梅兰竹菊啊,其中三幅,相当的陈旧,而且有些破损,那神韵和境界,极难画到,我都是一次一次地用手指去感触那线条,才有些所得而画。
虽然四幅画,各有各的特色,说不准哪一幅比较好。其实一幅,也是故意磨成损的,那色泽,不是时代因为陈旧了才变化的暗黄。我触摸那些线条,我指尖随花意而去,有些微微鼓起的地方,不用心不用劲不狠心去触,根本就感觉不出来。我不怕,因为我以为画了新的给他,大概旧的他可能不要了。我就直狠狠地刮过,丝毫不怕损坏了画,三幅画中都是有些鼓起,而那刻意弄黄的,却没有。灏得到的,大概就是那幅真品,菊香图。
一时之间,二人有些沉默,气氛闷压着。
离得那么近,又离得那么远。
“蔷蔷,你胖了些。”他说。
我轻笑:“是的,有了孩子,就吃得多了。”
“朕收到了你的信。”
“臣妾打扰皇上了。”信收到了,我的心,却停下了。
这种生疏,他显然是不乐意见的。
陈公公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禀告皇上,棋妃娘娘请皇上过去下棋。”
棋妃,司棋真行啊,现在做了妃子了。
“蔷蔷一并去吧。”他伸手想牵我。
我盈盈地一低头:“臣妾还有些疲累,最近总是贪睡,伤神之事,早就没有再做了。”九哥说,下棋可不行,要是生个女儿是满头白发那不吓着人。
眼中有些笑,我不下棋,宝宝可是很乖的。
他的手有些空寂,却是冷然地说:“陈公公,让人带慧妃娘娘一并到棋妃小居里去。”
恼羞成怒了,我的冷淡,他恼火了。
我就知道他压抑着好多的火气,但是我没有向他投怀送抱,没在他的怀里哭诉,我是多想他,我是多害怕,我是多期盼他来。
什么也没有,淡淡的,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看向我的小腹,有些冰冷和复杂。
他走得很快,我跟在他的后面,却是慢悠悠地走着。
不管他怎么想,反正我无愧于心。我也不必跟他斗气,孕妇要保持着心情的愉快。
皇室的避暑宫,也是何等的华丽清雅,幽幽的清香,从四面八方而来。宜人的凉风将暑气吹散,的确是比皇宫里更加的安静。
进了司棋的居室,绘着百合花地大理石地砖光洁照人,我轻盈地走着,一手轻捧着腹,一手让宫女扶着。真让我有些累,肚子越发的大了。
司棋出来,越发显得丰神而又娇美,看到我,脸上挂上笑:“青蔷姐姐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皇上可想你了。”
我轻笑:“谢谢皇上的担心,谢司棋妹妹的挂心。”
灏冰冷的眼光扫过我的发尖,我没有抬头看他。
一番的寒暄之后,坐在一侧。
她略略看了我的小腹,有些笑意在眼底深处。
她和皇上下着棋子,二人有说有笑,情意融合得让人不忍多扰。
我想,她和皇上很早就开始培养出这种感情了吧。所以,一说下棋,他没有拒绝。
我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反而是这样,我才会轻松一些。
如果是灏对着我说,有多想我,对我说,找我找得多累,我更会有压逼感。
宫女送上茶,我没有喝。安静地坐在一侧,看着栏杆外,大片的奇山怪石,林木葱郁。
几个宫女进来,抱着胖乎乎的男孩。
我眼前一亮,是颖啊。
他的眼睛看着我,似乎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很快他就移开了,双眼发亮地看着灏。
分开这么久,好几个月了,他怎么记得起我了呢?他还是个孩子啊。
他好聪明啊,居然软软就朝灏开口叫:“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