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那般的轻松和满足:“你心中有我,便是我最大的知足了。人生能求的是什么?有些人穷其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九哥知道,九哥想要你一辈子的快乐,呵护你,爱护你,看着你。如此让九哥一辈子的心里想着你下去,怎么会是一个孤独呢?只在于俗人的看法罢了。”
“我就是俗人。”就是不想看他一个人。
“那九哥,随便找个人,让别人看起来,我不是孤独的,可好。”
“不好,不要。可是我拿什么来让你心里不孤独?”我推心自问,我连承诺也给不起。
“我的女儿,名字是酒儿。”酒,九。
他轻叹:“蔷儿,别让你在宫里难过。”
“我知道,真正的难过,不是别的,而是心中不受的束缚。”
他拉我坐在他的脚上,双手紧紧的抱着,头顶在我的发上:“蔷儿,让九哥这样抱你一会。”
“蔷儿,到时我们一起离开,好吗?然后在一起转世,但是不做兄妹。”
“好,你的养好身体,你身上的创伤,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到了疲累不堪的地步了,你在不养好,你就陪不了我走那么久。你不曾听说过吗?自私得人,是可以活得很长时间的。”
他点头:“九哥知道。”
他的手,轻抚着我的小腹:“孩子长大的真快,蔷儿,不为谁,也要为她。”
“我知道,不管时间,处境怎么变化,只要心里想得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是吧,九哥。”
拉着他的手,感受着腹中生命的躁动着:“九哥,你也要看着青蔷的女儿长大。从此,你不再去管天下纷争,世俗之事。”
我探访入他的衣襟,将那玉佩取出来:“这个东西,交给他。这些麻烦,我们惹不起的。”
他柔柔的笑着:“真喜欢你说的我们。”
光线一寸一寸的更亮了,外头的声音,更响了。
就这样多静一会儿吧,几乎就能感受到了天长地久相守海枯石烂。
外面的水声好响,然后停止了。
清凉的声音再说:“奴才陈公公,叩见慧妃娘娘吉祥。”
是真的来了,如我和九哥所想的一样。他的网是天罗地网,只要他有这个心,没有人能逃得出他的手中。
抱紧再抱紧,泪有些涌了出来。为什么来那么快呢?
外面的声音未停止,却不敢推来木门进来。
“慧妃娘娘受惊了,皇上派奴才来接慧妃娘娘到避暑山庄去。”
松开了我的唇,我在九哥的脸上不断地亲吻着。
“慧妃娘娘请。”一声声的催促,为什么这般的急,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我站起来,往门边走,九哥还坐在那里,眼中含着笑看我。
倒了回去,抓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狠狠地一咬,尝到了他血腥的味道。
我抹去泪,开了木门,看到黑压压的侍卫。
嫣然一笑:“走吧。”华丽的大船,干净的不容许一片飞白瓣落在上面,我回过头看九哥。
依然安神的坐在那里,阳光将他投射的薄腻一般。俊美的五官,写满了神情柔和的笑,唇上的血色,妖娆又绚丽。
我认定,他就是我生命中,呵护的那个人。他俊美如神祇,离我越来越近。
我不能再调皮,不能再什么也不想。我从他的羽翼只出来了,我得披起战甲,我得保护自己。
他的心,连着我的心,只要我一痛,他会更痛。
没有了保护的外壳,就要自己坚强。笑愈发的灿烂,沾染上了河水的白花,愈发的美丽,心越远离,真是空寂。
写上了一个点号,唇上还沾上了九哥的血,伸出舌轻尝,淡淡的味道
光灿灿的河道上,划来了几十艘小船,中间是个花船,那穿红衣,喜气的新郎身边,站着一个喜气的女子。
陈公公要他们靠边,让官船先过。
我喝止:“喜事当头,安能让,我们靠一边。”
花船中的男人和女人笑了,带着他们的幸福和平淡。
从我眼前过,一会儿,还会从九哥的眼前过。我不会落泪,九哥你也不会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
花船中的人,男的可惜不是你,女的可惜不是我。
说再见了,回头看不清那画斋的小楼阁,淹没在那白茫茫的光线和飞花中。
几个宫女让我进去,沐浴更衣。
所有的一切,回归了一般,华丽得让我觉得和九哥在悬崖上的命悬一线是假的,在西湖上快乐的一切是假的,画斋里的亲吻,也是假的。
唇上的血腥味,不舍得洗去。
抚着隆起的小腹,我柔和地一笑:“宝宝,我们又要回去了,我告诉你哦,这世上,没有青锦臣,也没有你。你不要怪为娘的是这样的人,但凭是人,都得有自己,不然就是一个可怜的人。不说这些了,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懂得一些道理。你看,这河里的白花,可漂亮了,可香了。每年七八九,还有十月的时候,都会有,漂了个京城像下雪一样。”花染了水,连水都是香的。不是落花无意,不是流水无情,而是风卷着它们,要飘走了。
我每天,都会跟孩子说一些话,有人说,孩子从母胎里开始,就会有知觉的。
华丽的船中,什么都齐全,我躺在香软的褥子,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欲呕还恶心不已。
宝宝又不高兴了,娘不想东想西了。离开了,心里也想好了这一种要离别的坦然,要面对的事实。
发鬓依然是梳着宫妃的华丽,衣服依然是上好的料子。
上了岸,就往避暑山庄而去,又是一番车马劳顿。
待到天快黑之时才到那避暑山庄,黑漆漆的,我睡得很迷糊,根本就没有去打量这避暑山庄,是什么样子的。
刻意睡得醉生梦死而不想醒来见到他。虽然我知道,见到他是迟早的事。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我还需要时间,还需要不断的心理准备。
一个人的心里,不可以装下二个人。曾经的爱,有些淡褪了去。
九哥是如夏日的酸梅汤,灏是烈酒,我醉过,我醒了,我不太喜欢那种味道。
只想在晚阳的时分,还能喝一碗冰镇酸梅汤,消去一身的疲累和热息。
我也不知睡了多久,似乎醒醒睡睡,到最后我让蝉声给扰醒了。眯起眼,听着它们热烈地叫着,告诉我这个季节,还是酷暑当头。
但是沉迷进去听,这蝉声有着鲜明的节奏感。韵律高高低低,一阵一阵起伏。有时像是行云流水,让人了却忧虑,悠游其中。有时听来,又如澎涛骇浪,拍打着心底沉淀的情绪。让我觉得那知了的声音,如狂浪淘沙般地攫住我心中的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