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复一日,过去了一天又一天。
这座城也从早夏进入了暮秋。
这半年来,城里办了不计其数的婚丧嫁娶。
最热闹的应该就是张家、杜家和李家。
晏舒青的生意歪打正着,办得是越来越好,李家的人也不会干预。
晏舒青看着身侧的李怀瑾,总是觉得真实而又不真实。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总是患得患失。
不是说李怀瑾对她不好,反而他对她越好,她越觉得有事情不对劲。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假的。
或许,这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每当晏舒青这么想的时候,李怀瑾便会从后面拥住她。
李怀瑾知道晏舒青最喜欢荡秋千,于是就在院子里面做了一个秋千,绳索原本是鲜花构成,只不过现在是秋天,加上晏舒青觉得鲜花娇嫩,虽然漂亮但是需要日日更换,实在是浪费得很。
后来,李怀瑾躲在房间鼓弄了一晚上,亲手做出来了一朵朵栩栩如生的假花。
远远看去,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假的花。
晏舒青感受到了身后的温暖,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了李怀瑾的怀里。
此时夜色弥漫,天空的星星格外明亮,像是点星官手一抖,多向人间洒了两倍的星光,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形成了一道漂亮的银河。
晏舒青穿着一个青色毛领罗裙,领口和袖口都是白绒绒的毛毛,摸起来手感很好,就像是冬天里面大雪地里面堆出来的雪人宝宝。
李怀瑾心中一软,双手环得更紧。
两个人成婚前,闹得欢,结婚后反而岁月静好起来。
很多人都羡慕晏舒青,说是她前辈子修来了好福气,能遇上这么好的相公和婆家。
晏舒青这半年内,因为做生意的缘故,见过很多的悲欢离合。
因此,越发觉得李家的人真是很好,好到就像是她编织的梦。
她最近这个状况越发严重,她也曾和白琳说起过,可是白琳第二天就找来了郎中,让郎中仔仔细细地给晏舒青看看。
后来,她也说给了李怀瑾听。
他抱着她的腰,声音低沉带着笑:“即便是梦,也是好梦一场。”
“可是……如果梦醒来,发现自己实际过得一点也不幸福,那种落差对比强烈,怕是我一辈子也不愿醒来。”
“如果你不愿醒来,便不醒来,不好吗?”
李怀瑾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晏舒青抱着他的手臂靠着宽阔的肩膀渐渐进入梦乡,此后也很少回想梦与现实这个问题。
就如李怀瑾所言。
不愿醒,便不醒来。
晏舒青第二天如往常一样,去店里面看看。
这家店依旧挂了一个得偿所愿的牌子,匾额上却是无名。
晏舒青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名字,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做的事情,索性就留白了牌匾,反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她做的事情其实算不上登得上台面,所以从张苍那件事情的反噬之后,她便对外隐藏了客人的信息和所求的事情。
一切都是暗中进行。
半年以来,她挑选案子十分谨慎,几乎都是完美完成计划,使得她的名声格外响亮。
天晚了,就在晏舒青准备打烊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进来。
晏舒青今天困恹恹的,一边打呵欠,一边招呼着:“这位客官,今儿小店打烊了,不然您明儿早来?”
那人没说话,黑衣广袖中露出来一只手。
那只手指骨修长,指尖泛着微红,晏舒青的困意被这双好看的手弄得清醒了一些。
她抬头注视着来人,才发现此人带着一个黑色的帷帽,将五官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心想,看着手便知道此人长相必然差不了,必然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够吗?”
两个字落在地上,声音似乎经过了刻意的压低,晏舒青听着有些耳熟,不过是洛阳口音,应该不是她认识的人。
她的目光随着那个人的手移动,而神情大变。
只见,那人手中不知怎么变出了五朵金花。
这栩栩如生的工艺,哪怕是金子本身都没有这薄如蝉翼的花瓣显得贵重。
在看到这五朵金花的瞬间,她脑海中就响起了算盘的声音。
那是钱的华章!
晏舒青态度一变,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这位公子,您所求的事情是什么,不如说出来听听?”
那人坐下来,“我喜欢听人故事。”
晏舒青疑惑。
那人继续,“你这店的确缺个名字,扬名阁,这三个字如何?”
晏舒青在听到扬名阁三个字时,耳朵忽然嗡的一声,像是寺庙中和尚敲钟那般的雷鸣而洪亮。
她有些吃痛地揉了揉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记忆深处挣扎出来。
“舒青,你怎么了?”
李怀瑾出现在门口。
他每天都会在这个时辰来接晏舒青回家,他今天出门被一只丑猫横着挡住了路,所以才稍稍晚了一些。
他快速地跑到了晏舒青身边,而与此同时,他与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擦肩而过时,一种奇怪而熟悉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回头。
而那人将一把金花扔在了柜台的桌面上,就离开了。
他心中暗暗觉得古怪,可是眼下晏舒青的身子最关键,他没再纠结男人的事情,将晏舒青打横抱起来,就送去了最近的医馆。
“郎中,您快看看我夫人身体怎么样?”
郎中表情严肃地搭脉好一会儿,时不时还捋着胡子,弄得李怀瑾的心跟着他的花白胡子一样,一沉一浮。
“恭喜啊,夫人怀有麒麟,已经快两个月了。”
李怀瑾一懵,“你……你说什么?”
老胡子郎中不再文绉绉,“你要当爹了!”
李怀瑾双手紧握,与晏舒青十指紧扣,“舒青,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有喜了……铺子那边你先别去了,听人说头胎都折磨人……我这就让人去做宝宝的衣服,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晏舒青看着絮絮叨叨的李怀瑾觉得可爱,她的手放在腹部,只觉得十分神奇。
她每个月的葵水不准,所以上个月没来葵水,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想到,她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生命,她连喘息都小心翼翼起来,担心吵到了孩子。
晏舒青小声,“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李怀瑾煞有介事地想了想,“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如果是女孩,你就教她写字画画,如果是男孩,我就教他骑马射箭。”
“那如果我们女儿要学骑射,儿子要学写字画画呢?”
“都好都好!”
晏舒青有喜的消息一带回李家,李老爷和李夫人眼睛都要笑没了。
晏舒青也想着好好养胎,便准备写一张告示,说明店铺未来一年内可能都要关停。
李怀瑾非要陪她去。
可是后来商铺那边有人闹事,晏舒青就让他先去忙,她现在身体好得很,没有事情的。
晏舒青到了门口,就看到了门口站着昨天晚上那个奇怪的男人。
男人似乎知道她来了,负手而立,“昨天你收了我的定金,晏老板应该不会言而无信吧。”
“抱歉吧,我最近身体不方便,不然我退给你吧。”她昨天疼痛中记得男人将五只金花扔在了桌面上。
“你身体哪里不舒服?”男人似乎很关心她。
晏舒青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位客官,不是我不接您的生意,昨天我们谈了半路我就头痛的不行,后来郎中才告知我已经有孕在身,您看要不就另请高明吧!”
“有孕?”男人神情一愣。
见男人许久没有说话,晏舒青掏出钥匙就要去开门。
桌面上静静躺着五朵金花,晏舒青抬手碰到的瞬间,只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熟悉。
就好像之前发生过一样。
关于梦境和现实的困恼,再一次席卷她。
晏舒青的脑海中浮现出扬名阁三个字,就好像这三个字之前就属于她一样。
可是她之前,的确是从来没听到过。
她回头,看向了男人。
她总觉得这个人的出现,是在一个十分奇妙的时间点。
她开口,“还没问公子姓氏名谁?”
对方迟迟没有说话,可是晏舒青却觉得意外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