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轿子要途经扬名阁的时候,盛婵却发现晏舒青并没有下轿子,而是继续往前走着。
她心中好奇晏舒青是要去哪里,便抬脚又跟了上去。
到了一个人多繁杂的地方,晏舒青停下了轿子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她说,“你们回大理寺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辛苦你们了。”
等那些人走了之后,晏舒青便一个人往巷子深处走去。
盛婵连忙跟了上去,可是顺着巷子走才发现拐弯处就是一堵墙。
这是一个死胡同。
她回头张望,却没有在巷子中发现晏舒青的身影。
这不可能啊……
晏舒青并不会武功,这么高的墙想要徒手翻过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就在盛婵琢磨不定的时候,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
她当即就抽出刀向后面挥去,二人交手看清了彼此的正面之后,眼神中都透着惊讶。
“是你?”
“李怀瑾?”
李怀瑾眼睛一眯,“你跟着晏舒青做什么?”
盛婵明白了,原来晏舒青在教子的时候就发现被人尾随,所以故意引她到这个死胡同里来。
盛婵拍了拍手,笑着称赞晏舒青,“晏老板当真是心思缜密,盛婵佩服。”
晏舒青从李怀瑾的身后走了出来。
她早在进入巷子的时候就躲到了一旁的草垛,只是没想到跟踪她的人竟然是盛婵。
“你跟踪我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盛婵挑了挑眉毛,“你怎么知道我是有话要和你说,而不是要对你不利?”
“如果你要对我不利,那你大可在那天动手。”
“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盛婵表情严肃了起来,“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香味,这种香味我不记得在哪里闻见过,可是这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味道。”
“我最近除了接触魏老太太一家之外,倒是没有再接触过什么人……上次去皇宫遇到了一些人,不知道算不算是奇怪的人。”
“这个香味我一定是闻见过,你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必要的话不要一个人行动。”
“我的嗅觉也算是灵敏的,可是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啊。”
晏舒青脸上透着疑惑,拉过了一旁的李怀瑾,撸起袖子抬起手腕放到了他的鼻子下面,“你闻闻,和我平时的味道不一样吗?”
看着眼前这一截子白皙的手腕,宛如莲藕一般,一个雕花精细的银镯子有一些夸大的套在了手腕处,更显得手臂纤细。
随着她的拂面而过,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李怀瑾难得到脸上热了起来。
“喂,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是害羞的时候?”盛婵真想敲一敲李怀瑾的脑壳,问他一句您有事吗?
李怀瑾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他当然有仔细闻她身上的味道,可是并没有盛婵所说的奇怪的香味,就是晏舒青一贯用的香囊的香味。
李怀瑾斜眼道,“你是不是又在骗人?”
盛婵实在是前科太多,之前就仗着自己长了一张清纯无害的脸,差一点让歹人恶毒的计划得逞。
盛婵冷嘲,“你们没有受过训练,当然是闻不出来的,这个味道很淡很淡。”
她表情严肃的看向了晏舒青,“我甚至怀疑这个味道在你身上已经作用一段时间了,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晏舒青讲了他最近有些头疼,时常还会有些眼花。
盛婵点了点头,“我回去好好想一想,若是你们认识香药的朋友也可以问一问。”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点也没有停留。
晏舒青勾了勾唇角,“谢谢你,盛婵。”
那道粉色的背影闻言一顿,她并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左手,“不要爱上我,你我没结果。”
晏舒青成功的被这句话逗笑了。
转头看向李怀瑾的时候,却发现他那双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充满了担忧。
她笑了笑,“不会有什么事的,放心。”
李怀瑾的大手抓住了晏舒青的手,将她整个手攥成拳头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我知道谁能闻出来这个味道,我们去试一试!”
说着,晏舒青就被李怀瑾拉着走。
“我们要去哪里啊!”
“喂,你要不要和我说句话!”
“李怀瑾!”
面对晏舒青宛如话唠般的攻势,一路上李怀瑾都一反常态的抿着唇,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晏舒青心底的柔软被击中,她知道李怀瑾是关心自己,担心自己。
她好想抬手揉一揉李怀瑾的头顶,想要告诉他她没事。
她的确也如她所想般的那么做了。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举到半空中,眼前就一片眩晕,就好像天地在剧烈的旋转,所有的人和事物都被卷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晏舒青!”
“晏舒青!”
她能听到周围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很想回应,可是喉咙却像是被千水灌满了一样,张大了嘴巴却没有任何声音能够发出来。
……
晏舒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的世界光怪陆离,就在她以为陷入了一个异世界的时候,眼前却一针真的浮现出了她过往的人生。
无论是金陵城郊外的那个小村庄,还是三年前萧条的扬名阁,她接触的人或事物都像是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在这场梦里春天染了冬雪,夏天落了金黄,荒诞而又诡异,陆离而又真实。
她似乎重新回到了小的时候,只不过那是和她所经历完全不同的一个梦境。
父亲母亲陪伴在她们身边,哥哥也总是会拿着柳树梢来抓她的辫子,她会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一起丢手绢,也会在私塾里摇头晃脑的和着夫子学着论语。
她一天一天的长大,终于到了十六岁。
想要来求娶她的人络绎不绝,可是父亲和母亲都觉得那些人无法托付她的终生。
她说她不想嫁人。
父母说那怎么成,哪里有姑娘家不嫁人的?若是我们老去,谁能照顾你?
晏舒青心中笑着。
她们说的不是女子不嫁人会被人议论,会让她们抬不起头,而是说着“以后谁能照顾你。”
这时哥哥从门外跑了进来,已经是少年人的她已经褪去了稚嫩与青涩,骨骼的棱角分明越发像个大人了。
她的手中也不再拿着柳树梢,而是握着算盘。
哥哥在城里面开了一家店,生意好得很,最近还结识了一位聪慧的姑娘,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为准嫂嫂对她极好,经常会将用的好的胭脂水粉和笔墨纸砚当做小礼物送给她。
哥哥放下了手中的算盘,道了句:“我妹妹不嫁就不嫁,以后有我照顾她,谁也不能欺负了她。”
再后来,哥哥和嫂嫂成婚之后生下了一个圆滚滚的胖小子,那小娃娃整天跟在她后面叫着小姑姑。
哥哥嫂嫂生意忙,这个小娃娃就一直是晏舒青在照顾。
因而这小娃娃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爹和娘,而是小姑姑。
等到月初的时候哥哥嫂嫂就会回来小住几天。
娘会做一大桌子菜,爹虽然有着一手能把菜烧糊的本领,但依旧会笑着要给娘打下手。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圆桌上,此时黄昏日落天色转深。
万家灯火通明,门口的两个红灯笼高高的挂着,映着天上的白雪都染成了金黄的颜色。
窗外雪纷纷,窗内乐融融……
这场梦太过美好,以至于晏舒青明明知道这是一场梦,可是却不愿意醒来。
“舒青。”
“晏舒青!”
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喊,声音格外熟悉,可是她始终想不起那人是谁。
为什么叫她名字的时候如此深情,像是带着千百世轮回也甘之如饴的温暖和悲伤。
她好想好想记起来那个人是谁,可是眼前始终有一段乌云似的东西,将那人的眉眼挡住,只露出了一身红衣。
少年人鲜衣怒马,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三分慵懒七分贵气。
她想破脑壳也想不出自己这样在小小村庄长大的人,怎么会认识这样的纨绔少年。
想不透就索性不再想了。
她笑着将身边的小侄子抱在怀里,像是冻猫一样将那鱼拆的骨头拌在饭里喂他吃下。
……
“世子,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是要熬坏了的。”
红鸾的眼眶中涌着泪水,她自幼是跟随着世子爷一起长大的,知道世子爷曾经被那个女人折磨的遍体鳞伤不成样子,可是即便那时他的眼中依旧是有光芒的。
那黑色的眸子始终闪耀着光,就像是明灯一样照着前面的路。
那时她便知道绥远侯这座牢笼是永远困不住眼前这个尚且年幼的狮子。
可是眼下,那眼眸中的光没了。
自从晏老板被郎中们集体推断难以救治之后,世子爷眼中的光就好像随着晏老板一同沉睡了。
红鸾站在那里,可是李怀瑾始终没有松开一直握着晏舒青的手。
她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老天爷究竟是不是和绥远侯府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明明在一切就要团圆的时候却发生了这样突如其来的灾。
“夫人……”她退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宋夫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院子门口。
“夫人您不进去吗?”
“瑾儿愿意怎么做随他去吧,舒青这个孩子聪明善良,这次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红鸾点头称是。
如今侯爷不在家,世子爷一蹶不振,夫人便是这绥远侯的顶梁柱。
以至于这三天来,夫人对晏舒青昏迷的事情显得有些无视和冷漠。
可是就在刚才那番对话里,红鸾便知道宋夫人远不是她表面表现出的那样镇静和沉着。
世子爷自从燕姑娘昏倒之后,变告了假,如今朝廷上早已经有人非议世子此番做法,言官更是谏言陛下,说李怀瑾贪恋女色罔顾政事,若是举国臣子皆如他这般效仿,只怕会出大事。
正因如此,此时更是绥远侯府的关键时期。
如果一旦连当家主母都慌了手脚,那底下的人更是沉不住气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想起了吵闹的声音。
红鸾远远看去,就看到府中的侍卫正在追捕着一个粉衣女子。
这女子红鸾记得,叫做盛婵。
盛婵轻功了得,身后的侍卫很快就被甩出了一大截。
“快让我进去!”盛婵高高举着手中的书,“我知道了!李怀瑾,我知道了那个香味儿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