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梨拿出了一件鹅黄色的齐胸襦裙,“小姐,你穿这件衣服一定好看,有一首诗是怎么说来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
晏舒青无奈地摇头,“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不行不行,这件衣服颜色太鲜嫩了一些,我穿着不好看的。”
“小姐穿上一定会很好看的!你之前为了接生意单子,故意穿得都是花红柳绿这样的喜庆颜色,你其实不过也是十八岁啊,何必要将自己裹在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穿的衣服中?”
晏舒青叹,“是啊,我也才十八岁啊……”
她眼波流转,忽然响起自己原本也是一个爱美的姑娘。
小时候在山中,她经常会摘下最好看的一朵戴在头上,然后笑着问哥哥,“好看吗?”
哥哥说好看,她就会也给哥哥的耳朵上戴一朵。
想到那段美好时光,晏舒青眼中流溢出一丝温暖。
等她反应过来,春梨已经将她换好了衣服。
鹅黄色的衣服极为抬人肤色,看起来就好像是刚及笄的小丫头。
春梨又将一个海棠花斜插云鬓,看起来不仅不会俗气,反而还透着一种少女本应该有的朝气和青涩。
水生在一边双手捧在心口,眼睛中冒着星星:“晏姑娘真好看!”
晏舒青在桌案前翻着书。
可是一上午过去了,一页书还没有翻过去。
她等了一杯茶有一杯茶,每当门口有动静,她又会紧张起来。
可是,等来的始终都不是易然。
到了下午,春梨走了进来,“小姐您今天当真不想去街上逛一逛吗?你打扮这么好看,不出门多可惜!”
晏舒青摇了摇头,“你让水生守在门口,有动静就来通知我。”
春梨歪头,“小姐是在等人吗?”
晏舒青笑,“算是吧。”
我就等他这一天,如果他今天不来了,那真的不会再等了。
她心中对自己如是说。
夕阳西下。
月挂柳梢头。
等了月亮挂在了夜中央,她也没有等到易然。
晏舒青侧眸,看到了自己精心打扮的样子,只觉得可笑至极。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相信了易然醉酒之后说的胡话。
或许,易然一早醒来,早就不记得了昨天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只有她,庸人自扰。
可笑,可悲。
她拔下了云鬓上的海棠,随手朝着门外扔了出去。
“干什么拿花撒气?”
一道轻佻慵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晏舒青背过了身,不想让李怀瑾看到自己微红的眼眶。
李怀瑾坐在了晏舒青的身边,拿起了她未动的茶喝了下去。
他皱眉,“好凉,莫不是从早上一直放到了现在?”
晏舒青低着声音,不悦道:“要是不想喝,没有人逼你喝!”
“啧啧啧!”李怀瑾挑眉,“这还是本世子认识的那个趋炎附势、见钱眼开的晏老板吗?现在竟然敢这么和本世子说话了?”
晏舒青站起身,冷脸道:“世子爷自便,我要回房间了。”
“别人恼了你,你何苦在用本世子撒气?”说着,李怀瑾就握住了晏舒青的手腕,直接将人带进了怀中。
晏舒青挣扎起来,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是猛烈。
就像是发了疯的狗,打不过就开始咬起来。
被她咬着手腕的李怀瑾闷哼一声,一双浓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晏舒青躲了好远,视李怀瑾如洪水猛兽。
李怀瑾看着深深的牙印,舌尖舔舐着牙尖,不怒反笑。
“晏舒青,看来的确是本世子这段时间对你太好了,让你越发无法无天。”
晏舒青低头,“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李怀瑾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双腿岔开,一手拄在了膝盖上,“本世子如何逼你了?”
晏舒青冷声,“男女授受不亲,世子爷唐突了我,我出于无奈才会冒犯你。”
李怀瑾眼中陡然一冷,“那易然呢?易然昨天在阁老府抱着你,难道就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了?”
晏舒青抬眸,惊讶地看着他。
她心中慌神,一时间心中如乱麻。
李怀瑾狭长的眼中带着一丝嗜血的意味,“晏老板,你心中放着是有钱的老男人也好,爱慕着那个道貌岸然的古董易然也好,但是你现在可是顶着我绥远侯世子女人的身份,你在外面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可曾想过别人看到,会有怎样的议论声音?”
不是的。
李怀瑾洛阳纨绔,一向放浪形骸。他怎么会在乎一众不相干人等的议论?
对于他来说,那些可笑的言论不过是闲人为数不多的消遣罢了。
他在乎的,是晏舒青的心。
这么简单的思路,李怀瑾偏偏自己也不懂。
而晏舒青,她对自己的事情一向是迟钝得可以,又怎么会听出来李怀瑾的真心。
晏舒青唇角扬起了讥笑,“你今天是来看我笑话的?”
李怀瑾背过手,“是,本世子就是来看你笑话的。本世子这么多次帮你,为的可不是得到一个绿云罩顶的名声。”
她笑了,今日本就画得妩媚的眼睛,此时好看得让人心中痒痒。
她走到了李怀瑾的身前,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世子爷帮了我这么多,可是这么多人情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还?世子爷要是看得上我,今夜你我就做一场露水姻缘夫妻,明日各付前程,不再相干可好?”
李怀瑾握住了晏舒青的手,“你觉得本世子会拒绝,是吗?”
他距离晏舒青很近,很近。
他在她身上闻到了一种异香。
类似酒香,可是比酒要更加浓烈。
他向后一躲,“你喝了神仙醉?”
晏舒青嘿嘿一笑,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
李怀瑾叹了一口气,抬手拎着晏舒青的后脖颈将人拎了起来。
晏舒青的手脚在空中挣扎,“放我下来!”
“神仙醉那是你能喝的东西吗!”李怀瑾将她扔到了床上,又起身翻箱倒柜地找茶叶来醒酒。
神仙醉,顾名思义是神仙喝了也能醉的酒。
这种酒浓度极高,一般只有人比较酒量或是不怀好意的时候才会用到。
晏舒青千杯不醉,但这瓶神仙醉不过才喝了两盅,就已经开始说梦话了。
李怀瑾泡好了茶,扶着晏舒青喝下。
晏舒青眯着眼睛,笑着指着李怀瑾,“你干什么不喝酒?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干杯!”
他无奈摇头,一手捂上了她的眼睛,“睡吧。”
晏舒青挥开,“睡什么睡!大丈夫死后自会长眠,今朝就应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被气笑了。
这喝醉了,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他靠在床柱子上,“你说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要喜欢易然那个家伙?他家教森严,他母亲看着眯眼笑着和善,其实就是一个笑面虎,你要是嫁进他们家做媳妇,以后有你受的!”
晏舒青想要坐起来,但是四肢没有力气,呈现大字地摊在床上。
她扬唇,“易然多好的人啊,洛阳城内多少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都想嫁给他做新娘子呢……”
李怀瑾冷笑,“那是她们眼光肤浅!”
“不是!”
晏舒青挥了挥手,不满他说易然的坏话,抬手想要捂住他的嘴巴。
她抬到了半空,就没力地垂了下来,手心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两个人皆是一愣。
晏舒青连忙缩回了手,背过了身子面墙躺着。
身后传来了阵阵笑声,“那你是喜欢刘定安多一点,还是喜欢易然多一点?”
听到刘定安这三个字,晏舒青一下子精神了。
她回头,目光冷冽地看向了他,“你说什么?”
李怀瑾摸了摸晏舒青的头顶。
现在的她像极了发怒的小狮子,很可爱。
晏舒青盯着李怀瑾,手指扣在他的脖子上,“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李怀瑾举起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眼中却藏着笑意,“你可以表现得在明显一点,你很讨厌刘捧月和刘摘星不是吗?”
晏舒青手一僵。
她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他继续,“你对王夫人也不是很喜欢,甚至你看到了王夫人的瞬间,眼中充满了怨恨和敌视。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我实在是太了解你了,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你和刘定安……”
“够了!”
晏舒青打断。
她闭上眼睛,敛去了眸中太多的情绪。
等她再次睁眼,眼中一片清明。
她抬头,直视着李怀瑾,眼底露着一丝哀求,“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不能再有别人知道。”她和刘定安是父女事情,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李怀瑾心中也是一紧。
他多想听到她反驳……
多想听她说这一切都是他的胡乱臆想……
如果她只是缺钱,大可来找他。他绥远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低头,声音难掩落寞,“为什么……”
他想问什么她要和一个能做她爹的人在一起。
可是落在晏舒青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
她唇边扬起了苦笑,“你听说过虎毒不食子吗?刘定安却比猛虎野兽更加恨毒,他这些来年没少派人追杀我和哥哥。”
什么?
李怀瑾听到这里,忽然有些听不懂,“你是说刘定安为了强迫得到你,还派人追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