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警惕地回头,就看到了躲在树后面的狄馨儿。
狄馨儿捂着嘴巴,蹲在灌木后面哭着。
显然,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晏舒青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会在这里?”
狄馨儿哭得妆都花了,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哭得哽咽,“晏姐姐,是我错怪雁儿了!”
晏舒青蹲在身子,温柔地抚摸着狄馨儿的头顶。
她声音温柔如晚风,“馨儿要是后悔了,我去把雁儿追回来。”
狄馨儿摇了摇头,“刚才我哥哥说了,姚思思背后的实力是冲着我爹来的,要是‘叛主’的雁儿继续留在我身边,会被那些人就会猜到是我们里应外合,上演了这处苦肉计。他们会对她怀恨在心的。”
听着这段话,晏舒青眼底露出了惊讶神色。
随即,她笑眼弯弯,“我们的馨儿长大了,都知道这么多道理了。”
狄馨儿吸了吸鼻子,“晏姐姐,你找人在暗中保护雁儿好不好,我担心她。”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你别哭了,妆都哭花了。”
“谢谢晏姐姐!”
这个夜晚,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晏舒青的心中却是暖暖的。
雁儿的赤诚之心,馨儿的赤子温暖,都是那么的可爱而温柔,让她在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中寻到了一处净土。
宴会接近尾声,许多人都开始离场。
晏舒青忽然想起了喂给狄馨儿一颗蜜饯的男人。
他就是馨儿口中的那位神秘男人吗?
就在晏舒青思索之际,她忽然被人抱在怀中。
她起初以为是李怀瑾,也只有李怀瑾那个大混蛋会做这些没皮没脸的事情。
“李怀瑾,我今天很累,没心情和你闹。”
“你以为是他吗?”
简单的六个字,钻进了晏舒青的耳朵中,她浑身僵硬得像是在海边晒了半年的咸鱼。
她迟钝,“易……少卿?你喝酒了?”
易然的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浓重的酒味在鼻翼间散开。
他喉咙中发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听在耳中酥酥麻麻的。
晏舒青觉得自己的后背和肩膀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火烧火燎的。
她尝试推开易然。
可是易然的力气很大,他一把就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紧紧地锁在了手中。
身后响起了他的声音,“晏舒青,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晏舒青转不过身子,只能维持着当下的姿势。
她被易然从后面抱住,只能等他放松的时候再挣脱。
她叹气,想要安抚身后那个喝醉酒的易然,“我怎么样子?”
易然不知道喝了多少,说话的时候舌头有些大,“你总是忽冷忽热,在我以为你喜欢我的时候,又觉得是我的错觉。在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时候,却又总是撩拨我……”
“撩拨?”
晏舒青眼睛一圆。
就算是再借她几张脸皮,她也不敢撩拨易然啊!
易然越说越起劲,“你总是和李怀瑾那个家伙走得很近,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嫉妒他。我之前从来不知道嫉妒是什么,知道今天我知道了……”
他苦笑,“我一直都不喜欢李怀瑾,他活得太乖张肆意,做起事情来没有礼数教养。可能我羡慕他的自由和无拘无束,所以才会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吧!”
晏舒青头一次看到易然露出这么落寞的表情。
她惊讶的同时,心中又染上了不可名状的心疼。
她轻轻地反手拍着他的肩膀,像是安慰一个没有分到糖果的孩子。
易然猛地将她的身子面向了自己。
晏舒青抬头,与那双眸子对视,撞进一片无垠星海,迷人而又盛大。
易然修长的手轻轻地将她额前的随便捋到了耳后,温柔得像是天上的白云落地。
晏舒青的心中一阵酥麻。
他薄唇轻启,带着桂花酒的香味,“舒青,我喜欢你。这句话是我的真心话……我们易家的男儿从来不会轻易许诺,但是只要许诺了,那就是一生一世。”
那一刻,晏舒青紧紧关闭的大门被人推开。
忽然,那道门再一次合上。
因为她面前浮现出了易夫人的面容。
像易夫人这种高门夫人,她可以不像是其他夫人一样刻薄刁蛮,也不会做一个挑拨儿子和儿媳之前感情的恶人。
可是,她接纳的儿媳妇只会是能给易然带来着助力的名门千金。
而她,不过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商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易然。
她脸上带着几分笑容,“易少卿,你喝酒醉了,我这就让人来接您回去!”
如果在她面前能有一面镜子,她就会知道自己的笑容有所心酸,有多难堪。
易然不信。
他长臂一伸,紧紧地扣住了晏舒青的腰肢。
他挑起了她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舒青,你别骗我,也别骗自己了,你是喜欢我的。”
易然平日中是那么谦顺守礼的温润公子,而醉了酒的他不比李怀瑾少了几分霸气。
他像是一只翱翔在蓝天中的老鹰,而她是一只被老鹰盯上的兔子。
他的唇靠近了她的脸,“舒青,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
晏舒青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心脏狂跳不止。
她当然喜欢易然。
喜欢得不能再喜欢。
易然看到了晏舒青眼中的动摇,开心得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他紧紧地抱住了晏舒青,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上,“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舒青,我明天就让母亲去提亲。”
晏舒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阁老府的。
她整个人就像是踩在了云朵上,一切都梦幻的不切实际。
晏舒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她的后背似乎还残留着余温,残留着桂花酒的味道。
春梨这时走了进来,抱着枕头,她同样也睡不着。
“小姐,你能不能今天和我一起睡?”春梨弱弱,像是可怜的小狗狗。
“来吧!”晏舒青一笑,将自己的被掀开,给春梨留了一个位置。
二人在之前环境不好的时候能有一处避雨遮风的地方留宿就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此时,看着入目颇为雅致的房间,两个人却没有之前沾枕头就能睡着的快乐了。
春梨问,“小姐,你说雁儿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她明明可以用其他办法的。”
晏舒青淡淡开口,“其实她或许有私心的,人总是复杂的,如果说她白白挨了十个板子单纯是为了馨儿,我多半是不相信的。”
春梨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恢复好的世界观在一起有瓦解的苗头,“怎么说?”
晏舒青揉了揉春梨的头,“没什么。”
她只是猜测有些阴暗罢了。
她很小就开始单打独斗,面对过许多人,上过很多当。
这也就造就了今日的她。
雁儿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安排好今后的生活,向来是不像是三天能做出来的决定。
尤其更值得推敲的是,雁儿在事发之后,就立刻离开洛阳,可见并不是孤身离开的。
极有可能,雁儿本事就打算走了。
原因很多,多许是做腻了别人的替身,也有可能是有了爱慕的少年郎。
晏舒青想别人的事情,总是很透彻。
可是一旦想自己的事情时,整个人都变得迟钝起来。
她脑海中映着今天的画面,距离她那么近、那么近的易然。
眉眼如画,气质绝尘。
那样一个皎皎如明月的君子,今天却醉了酒,说了许诺终身的孟浪之语。
偏偏,她并不反感。
晏舒青脸又红又热,像是一个熟透的虾子。
春梨此时已经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在这夜中和外窗叫得没完没了的知了相得益彰。
晏舒青伴着这个声音,目光渐渐涣散,直到进入了梦乡。
她梦到了易然八抬大轿来娶她。
他一身鲜艳红衣,骑在高头大马上,来来往往的人无不惊艳地看向他,好像他是最美的诗句,一生都读不倦。
晏舒青醒了。
春梨立刻凑了过来,“小姐,你做梦的时候笑得好甜啊!你究竟是梦到什么了,能和春梨讲讲吗!”
晏舒青脸上热得很,推开了春梨,就跑下了床。
春梨在后面调侃,“小姐,你不会是做属于春天的梦了吧!”
晏舒青脸更红了,直接将热腾腾的脸埋在了水缸里。
那个瞬间,她似乎都能听到一种“噗嗤”的声音,宛如铁烙落下水中。
早上的插曲过去之后,晏舒青坐在妆镜前。
“春梨,你帮我画一个妆,要那种看起来毫不费力、似乎没有准备一样,但是实际上花了很多心思那种……”
春梨嘿嘿一笑,“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小姐我看你面若桃花,莫不是好事将近?”
晏舒青不自然地咳了咳,“算了,我自己来!”
说着,她就拿起了胭脂。
“我的小姐啊,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要是自己画,准会给自己化成一个猴屁股!”春梨接过了晏舒青的胭脂香粉,用轻柔的粉扑在脸上轻轻拍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春梨狡黠一笑,“小姐,画好了!”
晏舒青睁开眼睛,看到了铜镜的刹那,她心中跳得剧烈。
镜中的人如静水照花,一双弯弯的柳叶眉将她整个人都衬得温柔了许多。
和她素来的平眉相比,少了几分商场沉浮的英气果决,多了几分小女人的清丽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