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开,风舞动着竹篱笆外的绿竹,顶尖的竹叶在温和的阳光中焕洗出金黄的颜色。
靠着窗户那台陈旧简陋的梳妆台前坐着正在为自己精心打扮着的踏儿。弯弯的柳叶眉与细长的瓜子脸相寸,玫红的唇脂与今日这这件淡紫色的裙褥正相配。小姑娘精心打扮一番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人家知道的倒也好,不知道还真以为她要去相对象。
“师父,师父好了没有,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呀?”踏儿嘴里叫嚷着,却正忙着在黄油色的铜镜前坐右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钟攸房间传出声音:“快了。”
踏儿止不住继续催促,“那师父你可要快些,徒儿就在外面等你。”
钟攸:“……”
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间,细长的身影斜斜地在地上拉长,面对着这面绿海竹波深吸一口,仿佛都能品尝到风的甘甜。
钟攸站在门幅前看着徒儿着高兴样儿,一脸“真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踏儿似乎已感受到师父的存在,满面春风地转过身来。转身的那一刹那,黄油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微风抚动着细碎的发丝,甜美的笑容几乎融化了钟攸的心。
他似乎想起了过往,满心的波动全从那双清冷的眸子呈现出来。
“师父,我们今日准备上哪儿去玩?”见着师父终于出了门,按耐不住激动的踏儿直接跑到他面前问。
“洛阳城。”钟攸淡淡相告,插过踏儿肩膀下了梯子。
回过头来时,踏儿还站在原地傻笑,对她而言,洛阳城一直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若在不走为师可要改变主意了。”
踏儿突然想起来要做什么,尤其是师父的一句警告,一棒子将她打醒。
“去去去,师父你可千万不能改变主意啊!”踏儿深怕美梦破碎,下梯子时走得太急,撞倒在师父怀里,“对不起!师父!”
她捋直了腰背,低着脑袋显得十分委屈地等待师父责骂,像一个做错事正准备接受处罚的孩子。等了很久,喝两杯茶都不再话下,根本没等到什么回应,抬起头的那一刻,师父在看着她,看得十分入神,若不是了解过从前发生过什么事的人压根就猜测不到他隐藏着的心事。行如忘却前尘往事,无忧无虑的踏儿。
“师父。”她轻唤一声后调皮地将手心朝着师父上下晃动,直到师父那双清冷的眸子转向了它处。
“把眼睛闭上。”钟攸目光不在她身上,冷冷吩咐。
起初踏儿是一脸蒙圈的盯着师父,一个“啊”字拉长了好几个调,富有好奇心的一双眼神里流露出十万个为什么?可在师父的世界里,他最不喜欢别人问为什么,他吩咐的话如同军令,只需照做就没事。
踏儿也不笨,知道没必要吃那么多冰块眼神。她将眼睛慢慢合上,等待师父亮出他的神秘。
“闭好了,千万别睁开,万一从云端掉下来谁也救不了你。还有,洛阳城不必临安城人少,记得到了洛阳城千万不要乱跑。”钟攸交代完毕,提着踏儿手臂便直上云霄。
踏儿顿觉脚下空空的一片,心里的紧张从难看的表情上表现了出来。她第一次感受飞翔的感觉,却突然发现自己恐高,回想起师父方才的忠言逆耳,她的眼睛闭得连滴水都塞不进去。
她的另外一只手在毫无障碍物的云空摸索,不知突然要绕过什么,站得稳妥的踏儿偏侧了一下,吓坏了的她干干脆脆地将身子贴师父,双手紧紧搂着师父的腰。
钟攸的眸子从徒儿身上一带而过,嘴角瞬间流露出宠溺的笑。
云端飞翔的时间持续了很久,抱得紧紧的踏儿总算体会到脚踩黄土的踏实。
“洛阳城到了,该放手了。”
“到了?!”
踏儿试探地睁开一只眼睛,直到看见洛阳城车水马龙的景观她才安心的睁开另外一只眼睛,从师父的怀抱里抽出。
这就是我做梦也想来的牡丹之城,确实比临安城热闹多了。
两旁琼楼酒肆林立,金色的阳光随意地洒在楼阁红砖绿瓦之上。街道的两旁摆满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不远处隐隐传来包子店或饼店老板带有穿透力的吆喝声。
踏儿止不住自己对期待已久的富饶之地的向往,撇下师父跑到一些商铺底下拿起夺目的物品欣赏,跑了这家又到那家。
“糖葫芦,卖糖葫芦……”
踏儿停下欢快的脚步,注意全部集中在了那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之上。说不出为什么,对这糖葫芦有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她从怀里掏出那个绣着玉兰花,旧得不能再旧的钱袋,拉开一看,饿得比自己还空的钱袋里仅仅剩下四文前。
不知是什么力量煽动着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走到那卖冰糖葫芦的大叔身旁问了糖葫芦的价格,一串两文,四文刚好买了两串,师父一串自己一串。
当她欣喜的转过身去把糖葫芦递给师父时才发现师父并没有在身后。
踏儿急了。
人群如织,如涛涛河水川流不息,她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在陌生的人群中努力的寻找着师父。
她开始害怕起来,担心不能再回到临安城,无数个不好的结局扰乱着她的心。
“师父的话总当作耳旁风,不是说过嘛,到了洛阳城千万不要乱跑。”
“师父!”
希望总算让她安定了下来,当钟攸的声音温柔地出现在耳畔,她才感受到陪在师父身边有多重要。
“想吃什么跟着师父便是,下次若在撇下师父乱跑,你就不必再回临安城了。”钟攸淡淡一言,掉头就走。
“哎!师父你等等我!”踏儿清楚地知道迷路的可怕性,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师父当作了找准方向而罗盘,两旁在怎么吸引人的商品都吸引不住她的眼球。
钟攸走在一个卖鞋子的摊铺听了下来,他停留是毫无征兆,把他当命追着的踏儿刹不住就撞了上去,疼得不得不条件反射般的捂住那疼得发麻的额头。
他转身过来低着眸子打量了藏在紫色裙角下的那双泛黄的旧鞋,怜惜地说:“你好歹是我钟攸唯一的徒弟,再什么也不能委屈了你。我看这鞋做得还算紧致,你自己去挑选一双。”
踏儿瞥了瞥鞋摊上摆得整整齐齐款式新颖的绣花鞋,确实如师父所说那样,做工十分细腻。
“谢谢师父!“她一眼就挑中了一双绣着白色兰花的鞋试穿了一下,不大不小正好合适。她也说不上为什么,百花之中她唯独对雅而不俗的兰花情有独钟。
买鞋的大嫂笑着道:“姑娘生得标致,这眼光也好。你可别看这兰花绣样简单,若要想一丝不苟的做成这么一双好鞋子得足足得花上好几日功夫了。”
踏儿只觉得这鞋子好看,穿着舒适合脚,至于其中的道理她也不得而知。
“试好了就走吧。”钟攸从怀里掏出一个元宝放在鞋摊上,说走就走。
“公子还没找你钱了。”
“不用找了。”踏儿冲着买鞋的大嫂傻傻一笑,提着裙角朝师父那头追了上过去。